顺著青石板路往城东晃悠,陆牧生一路上问了粮店、布庄,酒楼等地方,也进入一家钱庄银行,甚至还有一座油磨坊,不是说不缺人就是要熟手。
日头爬到槐树杈时,陆牧生的额角已沁出层细汗,却一无所获。
找一份有前景的活儿,就这么难吗。
陆牧生有些想放弃了。
拐过街角,见间米铺敞著门,几个伙计正往麻袋里灌米。
陆牧生再次堆起笑,凑到掌柜跟前:“掌柜,俺懂算盘会数帐,还擅长一项独门记帐方法,您看……”
可掌柜瞥了一眼根本没给他说下去,“去去,不招人!前些儿才收了个学徒,没地儿搁人咯!小哥儿另谋高就吧。”
说完將他往门外推。
日头有些烈晒得人要发昏,陆牧生沿街边墙根走著。
当来到一座青砖灰瓦的大宅院对面,忽见门廊下贴有张红纸。
陆牧生好奇走近一瞅。
上书“招佣工、杂役数名,身强体健者优先”。
陆牧生见状,立马来了精神。
退一步来讲,在大户人家里做事也算份有前景的活儿。
当下快步往大门里走去。
门房老头拦住他,叼著旱菸袋斜睨:“干啥的?”
“俺来应招的!”陆牧生挺直腰板。
老头往旁磕了磕菸袋锅,“去后头那边排队!”
绕过大门来到宅院后面,见几十號人蹲在墙根,有庄稼汉,有苦力打扮的,也有吊儿郎当的。
陆牧生找了块阴凉地儿蹲下,听旁边人嘮嗑。
“你说这苏府咋突然招人?”
“兴许是近来土匪闹得狠,府里要多添人手吧,你没看到昨夜儿,保安团满大街抓人咧。”
陆牧生耳朵一动,想起昨晚的事。
正琢磨著,里头三个护院打扮的人,簇拥著一个穿长衫的中年男子出来,八字鬍梳得油亮。
“嘘!別说话了,严管家来了。”
只见严管家手里捏著名册,扫了一眼排队人群:“一个个上来,报上名儿、岁数、会啥手艺!”
等了约莫两盏茶工夫,总算轮到陆牧生。
他跨进间门房,见严管家斜靠在太师椅上,手里端著一碗茶。
“叫啥?多大?有啥手艺?”
“陆牧生,二十有三,啥活儿都能干!”
严管家上下扫他一眼,“会打枪不?”
陆牧生摇摇头:“没打过,但俺识些字,懂算盘会数帐。”
“哦,还是个肚子里有点儿墨水的人,你通过了。”
严管家的嘴角扯了扯,正眼打量著陆牧生道。
“多谢管家老爷。”陆牧生也不吝嗇说些好话。
然后严管家侧了一下头,冲身旁一个护院打扮的小廝使个眼色。
“是。”
小廝心领神会,带著陆牧生转到后院角门。
瞅瞅四周没人,小廝压低声音说:“荐礼带来了吗?”
“啥?”陆牧生一愣。
“你不懂?想进苏府做事,得先递荐礼,三块大洋不能少!”小廝提醒道。
“我没钱……”陆牧生皱了下眉。
小廝听后冷笑一声:“没钱?你到这消遣人呢,那就趁早走!苏府的门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陆牧生闻言血气上涌。
啥意思了,做个佣工杂役也要送荐礼?
真当这是人上人的活儿?
然后,陆牧生咬了咬牙,掏出兜里十几张铜元券,“我只有这些……一百多铜元,你看行不?等我进去做事发了工钱再补上。”
小廝斜睨了一眼皱巴巴的铜元券,嘴角扯出抹讥讽的笑,“你当俺们是要饭的?这点钱连给管事的塞牙缝都不够!”
说著探身凑近,推搡著陆牧生喝道,“赶紧滚!没荐礼也配来苏府应招!”
陆牧生喉结滚动,反手挡住小廝,不由得怒火了,“別推我,我自己会走,什么破苏府做个佣工都要荐礼!”
然而话音刚落,就见严管家带著俩护院过来。
“哪儿来这么个不上道的混小子,敢在这儿撒野?还不速速给我轰出去!”
严管家眯著眼,沉下来了脸。
俩个护院得令一起上前推搡著陆牧生,连拖带拽到了外面大街。
“赶紧滚!”
其中一个护院踹了陆牧生一脚,便跟同伴转身回去。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在护院走了后,陆牧生拍了拍身上尘土,一边往前走,一边骂咧咧:“什么破苏府,老子也不稀罕给你们当牛做马!”
来到前面大宅院门口,陆牧生忿忿地往旁啐了一口。
没得到活儿还被踹了一脚,这搁谁身上也不好受。
正骂著,忽闻一阵马蹄声。
抬头只见一辆雕马车过来,在大宅院门口停下,车后跟著几名护院。
陆牧生正犹豫要不要走开。
车帘一掀,下来了个穿著月白旗袍的女人,身段婀娜高挑,丰满的胸脯在旗袍窄领下依然挺挺翘翘的。
“是她?”
陆牧生一怔。
正是之前高粱地里遇到的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