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姑桥镇,来到官道,眼前的路便开阔起来。
两旁的高粱地望不到边,远处一片片红通通的高粱穗子,风一吹,哗啦啦地响,像有千军万马藏在里头打招呼。
地里头全是忙活的人,镰刀割高粱的“唰唰”声,还有长工和短工的吆喝声混在一块,热闹得很。
“祁管事,忙著吶!这秋老虎虽过了,但日头还是毒得很,让弟兄们歇晌时,多喝口水解渴!”
只听到邢管事扯著嗓子,跟不远处高粱地里的一个管事打招呼。
那个管事正蹲坐田埂上似乎在记数,闻言直起腰,擦了把汗,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团,“哟,是邢管事啊!这是往县城送粮去?今年这边地里的高粱收成不赖,够粮店卖整年咧!”
“可不是嘛,都是托大太太,大少奶奶和老天爷的福!”
邢管事应著,鞭子在驴车辕上轻轻敲了敲,“你先忙,俺们赶路哩!”
“好嘞,路上当心!”那个祁管事又弯下腰,继续自己工作。
白承煊骑在红騮马上,没精打采地耷拉著脑袋,时不时勒一下韁绳,让马慢下来,嘴里嘟囔著:“这破路顛得人骨头都散了,早知道这么遭罪,说啥也不来。”
正嘀咕著,前头传来马蹄声。
便见一队穿灰布军装的士兵,迎面骑马而来沿著路边巡逻。
领头的军官三十岁出头,中等身材,腰里別著匣子枪。
“舅舅!”
白承煊一瞧见领头的军官,眼睛亮了,立马催马迎上去,“你咋在这儿?”
这人正是曹少璘,保安团第四中队的队长。
曹少璘勒住马,抬头瞧见是白承煊,咧嘴笑了:“承煊?咋是你咧,这是要往哪去?”
“去县城唄,我娘非得让我跟著粮队去县城,你说气人不气人?”
白承煊一肚子的牢骚,“舅舅,要不你让我跟你一块回去吧,这破路顛得我屁股难受的很。”
“哟,你娘捨得放你出来遭罪?”
“別提了!”
白承煊一脸苦相,“她让我跟护院学些打枪本事,还要我跟著粮队歷练。舅舅你说,我哪干过这活计,要是遇著土匪,我一个白家少爷岂不是羊入虎口。”
“你娘亲……也是为你好。”
曹少璘伸手拍了拍白承煊的肩膀,“我这几日带著弟兄们在周边巡逻,姑桥镇到县城这一路太平得很,別说土匪了,连只野兔都少见,你儘管放心去县城。”
“真没土匪?”
白承煊有点不信。
毕竟前儿个他和媳妇杜玉婕,差点就被土匪劫了。
“舅舅还能骗你嘛。”曹少璘瞪白承煊一眼,“放心去县城,跟著学些本事总没错,不然將来你咋打理白家家业?对了,你娘近来还好?”
“好著呢,一天天都在琢磨著给我寻师父。”白承煊撇了撇嘴,“还想让一个护院当我的师父,舅舅你说我娘亲咋想著咧?”
“咋想我不知道,反正你娘亲不会害你!”
曹少璘笑骂道,“好好跟著粮队走,到了县城,顺道可以去看看你的大姨和表姐她们。”
“晓得了,好久没见大姨和表姐她们,我也挺想她们的。”白承煊道。
这时陆牧生骑马走过来,对曹少璘拱了拱手,“曹队长。”
又转向白承煊,“二少爷,时候不早,咱们得抓紧赶路。”
“催啥催?”
白承煊怒视了陆牧生一眼,又对曹少璘说,“舅舅,那我先走了!”
曹少璘点了点头:“嗯,去吧,到了县城老实点,別给你娘惹麻烦。”
说罢,曹少璘又对身边的保安团士兵挥挥手,“继续巡逻。”
两队人马分了路,粮队沿著官道往县城方向去。
日头渐渐爬到头顶,晒得人头皮发麻。
路边的高粱地里,干活的人都找树荫歇著去了。
粮队慢了下来,驴儿呼哧呼哧地喘著气,长工们的汗顺著脸往下淌,滴在地上,转眼间就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