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於拍婚纱照这件事,季怀瑾似乎格外兴奋。
拉著梦瑶辗转了几个国家,与其说是拍婚纱照,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蜜月旅行。
最后一站,他们来到了义大利。
在这里待了几天,回国之前,季怀瑾带梦瑶去吃了当地的一家特色餐厅。
中途季怀瑾去了洗手间。
路过后厨时候,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呵斥。
他並没有在意,直接走过,可下一秒耳边却传来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道歉声。
像是从记忆最深处打捞上来的旧唱片,刺痛著他的神经。
季怀瑾猛地僵住,浑身的血液像是失去重力一般,急速倒流。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转头,目光穿过半开的门缝,朝著那道声音寻去。
只见一个角落里,一个瘦小的妇人正弯腰拾起地上碎裂的瓷片。
她的手指粗糙通红,在捡起碎片时不小心被划了一下,却只是快速在围裙上擦了擦,继续收拾残局,不敢有半点耽搁。
经理不耐烦地催促她动作快点。
妇人只能加快了速度,机械地洗著堆积如山的餐盘。
厨房的顶灯发出惨白的光,无情地照在她斑白的鬢角,她的脸色显得异常沧桑,
岁月的痕跡和生活的压迫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了印记。
让她看起来十分憔悴和狼狈。
但从布满皱纹的眉眼间依稀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美丽。
季怀瑾的唇止不住地颤抖。
儘管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年,
他依旧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妇人,江青澜,他的亲生母亲。
然而,季怀瑾又难以相信眼前的人真的是她。
甚至以为是他看错了。
因为眼前这个面容憔悴、毫无生气的女人和他记忆中的江青澜丝毫不同,简直天差地別。
在他的印象里,江青澜永远光鲜亮丽,打扮得很漂亮。
即使和父亲爭吵,歇斯底里的时候,她也依旧保持著那份高傲和盛气凌人。
那样的江青澜即便经过岁月的洗礼,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眼前的人却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她的身体微微佝僂著,脸上的皮肤鬆弛,眼神黯淡,
面对经理的责骂,也是丝毫没有稜角,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只是唯唯诺诺地点头。
还待在她曾经最討厌的,充斥著油烟的地方。
江青澜。
这个名字在嘴里不断翻滚,仿佛是说不出口的禁忌。
季怀瑾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在他知道江青澜不要他和父亲的时候,他心里是有怨恨的。
却又坦然地接受了。
仿佛心里早就得知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自己。
毕竟她有多么厌恶他和父亲,他一直都知道。
只不过內心深处的那点仅存的幻想也在她离开后,消失了。
渐渐地,江青澜这个人好像彻底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他甚至不再想起她。
可老天却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
夜深人静,梦瑶睁开眼,身侧的人不知去了哪。
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上,一丝寒意顺著脚底爬上来。
梦瑶没有开灯,借著微弱的光线穿过臥室门廊,还没走到客厅,一股浓烈的烟味就呛入鼻腔。
她加快了脚步,昏暗的环境里,季怀瑾颓废地坐在地上,背靠著沙发,长腿隨意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