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长安猜得不对，但也没错，只能说是不完全对。

白璃离开烛龙秘境后，確实开始恢復记忆。

但她的修为不够，又没有外力相助，记忆的恢復就像被撕成两半的画卷——烛龙秘境內的记忆和下界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让她陷入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混沌状態。

她记得青丘的九尾狐族，记得那漫山遍野的狐尾在风中摇曳的模样，记得族中长老们严肃的面容，却又想不起具体的方位；她记得自己曾是高高在上的妖族公主，记得那些向她俯首称臣的妖族，却又对烛龙秘境的点点滴滴念念不忘。

这种矛盾让她整日恍惚，常常站在灵界的山巔，望著远方出神。

她的侍女青黛也处於同样的状態，两人时常相对无言，各自沉浸在混乱的记忆碎片中。

青黛会突然说起妖族的往事，却又在下一秒茫然地询问：“公主，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好在她的修为也恢復了一半。

虽然不及全盛时期，但足以让她在灵界自保。

於是，她带著青黛，踏上了漫长的旅程，开始在广袤的灵界中寻找梦中的家园——青丘。

这一找，就是一千年。

她走过东荒的荒漠，在漫天黄沙中感受每一粒沙子的温度，希望能从中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她横渡西海的波涛，在惊涛骇浪中寻找可能的岛屿。

她穿越南岭的密林，在参天古木间穿行。

她攀登北原的雪峰，在凛冽寒风中眺望远方，期待著某个瞬间能够灵光乍现。

她甚至无意中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原来整片大陆下面是由一只巨兽在茫茫大海中托起。

每到一处，她都会仔细感应，希望能找到一丝青丘的气息。

青黛常常劝她休息，但她总是摇摇头，继续踏上旅程。

然而千年过去，她始终一无所获。她们走遍了灵界的每一个角落，问遍了遇到的每一个妖族，却没有人知道青丘在哪里。

有时候，她会在某个地方突然停下脚步，觉得这里似曾相识，但仔细探查后又发现只是错觉。

渐渐地，白璃开始怀疑，青丘是否真的存在。

又或者，那只是她记忆错乱產生的幻觉？这个念头让她夜不能寐，常常在梦中惊醒，分不清哪些是真实的记忆，哪些是虚幻的想像。

……

不过，她这一路上並非毫无收穫。

灵界广袤，妖族虽多，但大多灵智初开，懵懂无知。

白璃看著那些刚刚化形的小妖，笨拙地模仿人类行走，或是因控制不住妖力而闹出笑话，恍惚间，竟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这些小妖有的还保留著兽耳和尾巴，有的连人形都维持不稳，时不时会露出原形的特徵。

於是，她开始教导她们。起初只是偶然遇到几个迷路的小妖，她顺手点拨了几句。

后来消息传开，越来越多的妖族慕名而来。她教她们如何吐纳灵气，如何在月圆之夜吸收月华；教她们如何化形稳固，控制妖力不外泄；教她们如何分辨灵药与毒草，在深山中寻找修炼资源；甚至教她们读书写字，讲述人间的规矩，以免她们贸然进入人类城镇时惹来麻烦。

渐渐地，她的故事传遍灵界，妖族们尊称她为“先师“——不是“师父“，而是“先师“，意为第一个为妖族开闢道路的人。

她的事跡被编成歌谣，在妖族之间传唱。有些地方甚至为她立了雕像，虽然她看到后总是哭笑不得地让她们拆掉。

她並不在意这些虚名，只是每当看到那些小妖们笨拙却认真的模样，心里总会涌起一丝温暖。

看著她们从懵懂无知到渐渐开悟，从跌跌撞撞到能够自如地控制妖力，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欣慰。

或许，她並不是在教导她们，而是在弥补自己记忆缺失的那一部分——那段她本该记得，却怎么也拼凑不完整的过去。

千年时光漫长，即便是妖，也会感到疲惫。

青黛常常劝她找个地方定居下来，但她总是说再找找，说不定下一个地方就是青丘。

直到有一天，她站在一处悬崖边，望著远方的云海，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认真感受过当下的时光了。

她总是急著赶路，急著寻找，却忽略了沿途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