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输了吗?
剧痛从腹部蔓延至四肢百骸,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体內原本有序运转的真元此刻如同脱韁的野马,在经脉中疯狂衝撞,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陈星采蜷缩在冰冷的擂台地面上,意识在模糊与清醒间挣扎。
洪龙象这一拳,確实让她受到了重创。若非他最后一刻似乎收了几分力,若非他没有立刻追击,下一拳恐怕就能直接终结这场战斗,甚至危及她的性命。
她甚至明白洪龙象为何没有立刻追击。
他渴望的,不是在擂台上击败一个“仙灵圣地圣女”。他渴望的,是击败那个拥有著“洪家至尊血”、那个曾经象徵著他无法企及的天赋与资源的“姐姐”。他想要证明,不依靠那所谓的至尊血脉,他洪龙象依旧能凭藉自身超越一切!
但是……她不愿意。
她就是不愿意动用那份力量。
不是因为赌气,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公平。
而是因为,她发自內心地、深深地憎恶著流淌在自己体內的这份血脉。这份力量,关联著洪家那段冰冷、利用、充满算计的过去,关联著那些她不愿回首的记忆。
虽然与父亲陈长安之间的心结,早在洪家覆灭、被他收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解开。父亲给予她的关爱与温暖,远超那个冰冷的家族千百倍。但这份血脉本身……她无法接受。
“好痛……”身上的伤势不断传来尖锐的疼痛,让她意识一阵阵恍惚。“这个臭弟弟……下手真狠……果然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
由於真元紊乱,她对体內那磅礴至尊血的封锁自然而然地减弱了。一股温暖、浩瀚、充满生机却又带著无上威严的力量,如同解冻的春水,开始在她乾涸痛苦的经脉中缓缓流淌,自发地修復著她的伤势。
那力量对她极为亲昵,带著一种孺慕与依赖,小心翼翼地滋润著她受损的身体,丝毫没有因为她长期的封锁与憎恶而表现出任何排斥或伤害。
为什么?
陈星采心中升起一丝茫然。这份她憎恶的力量,为何对她如此温柔?
就在这时,那缓缓流淌的至尊血,仿佛带著某种灵性,轻柔地触碰了她的识海深处。
一些被漫长岁月尘封的、零碎而模糊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荡漾起圈圈涟漪,悄然浮现——
……暮色山谷,兰丛轻轻分开。一个男人紧张兮兮地靠近,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毒蛇猛兽。可他看到的,却是一艘小竹船,和一个躺在襁褓里、安静沉睡的婴儿。婴儿头圆圆的,头髮乌黑,小嘴偶尔咂吧一下。
……他的指尖小心翼翼触碰到襁褓。剎那间,整片海无风自动,泛著妖异蓝光的紫玉冰莲和其他灵,反常地舒展瓣,將女婴轻轻托举到他面前。婴儿醒了,睁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到他,非但不哭,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露出碎玉般的小牙。
……他將她抱起。“轻,太轻了,而且很冷。”真元流入她弱小的身体,他深深皱起了眉头——“看似红润的肌肤下,血管里竟然乾涸如同枯水季节的河床。这个小小婴儿身体里竟然没有一滴鲜血,而且居然还能够活下来!”
……指尖,一滴金红色的、蕴含著难以想像能量的血珠凝聚。“这下你体內也有了我的血脉吧……”他喃喃自语,以血为墨,在半空绘出古老而玄奥的血契纹路,每一笔都牵动天地灵气形成漩涡。女婴发出啼哭,声浪震得周围灵尽数凋零。
……当最后一道血纹没入她心口时,夜空中的北斗七星骤然亮起,璀璨的星辉如同银色瀑布灌入她的天灵。
……黎明时分,他再次检查。“在那一滴自己本命精血的引导下,她的血管里流淌的已是凝成实质的星芒。”他抱著恢復体温、不再冰冷的她,轻笑著:“对了,从此以后,你就叫陈星采吧。”
……
记忆的暖流冲刷著身体的剧痛和內心的冰冷。
陈星采蜷缩在地,泪水毫无徵兆地从眼角滑落,混合著嘴角的血跡。
她一直憎恶的、排斥的、视为洪家烙印的“至尊血”……
原来……
它的源头,它的本质,早已不是来自那个冰冷算计的洪家。
它的源头,是那个暮色山谷中,小心翼翼抱起她的男人。
是那滴他珍贵的本命精血。
是那夜璀璨的北斗星辉。
是那个给予她名字、给予她新生的父亲——陈长安。
它从来都不是耻辱的烙印。
它是父亲给予她的……最深沉的爱与守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