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手里攥著毛巾正在给他擦脸,猝不及防地就与温嘉然来了个对视,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拭著额头:“宝贝......还难受吗?”
温嘉然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句话,妈妈连忙摸了摸他的脸,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烧退了就好,別说话了,医生说了让你好好休息。”
下一秒,温嘉然就听见自己的脑海里传出了一声嗤笑。
“都多大的人,哪有这么娇气......”
陆宴泽早就习惯了没有人能听见他说话,他双手抱胸,自顾自的说著。
温嘉然睫毛一抖,他试探性的在脑海中轻声问道:“你在说我吗?”
空气瞬间安静。
陆宴泽猛地剎住声音,半秒后,他整个人都惊了:“你能听见我说话?”
温嘉然將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声音软软的:“对啊。”说完,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前听不见的,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你说话。”
他好奇的又问了一遍:“你刚才在说我吗?”
陆宴泽噎住了,他沉默了半天,支支吾吾的说道:“没有。”
“可我都听见了,你说我娇气。”
温嘉然面上带著笑意,他眼睛转了转,故意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语气道:“我不是娇气,我是生病了,你知道生病是什么感觉吗?很难受,头晕,想吐,反正就是很不舒服。”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还这么说我。”
陆宴泽:“......”
天杀的。
陆宴泽恨不得穿越回几分钟前,把自己胡咧咧的嘴巴给捂起来。
他紧紧地抿著嘴巴,半晌小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温嘉然挺意外的,他其实压根没有指望陆宴泽会回答,他就是故意逗他的,可没想到他还真的道歉了。
温嘉然“嗯”了一声,拖著长长的尾音:“知道啦......”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病房里人来人往,又逐渐归为平静,温嘉然突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宴泽一愣,他下意识的回答:“陆宴泽。”
“陆......宴......泽......”
温嘉然將这三个字在脑海中滚了一圈,眼睛弯了起来:“真好听,像小说里的男主角。”
陆宴泽难得的有些难为情起来。
温嘉然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住进我身体里的?”
“记不清了,好像......好像一直都在,又好像是某一天突然就醒了。”
“具体时间呢?”
陆宴泽沉默了半天,低声道:“在你还是个小宝宝的时候。”
那是陆宴泽第一次见到温嘉然。
从温嘉然的眼睛里,他看到了抱著婴儿逗弄的大人。
又从大人的眼睛里,看见了温嘉然。
那是一个胖嘟嘟的小糰子,脸颊鼓鼓的,看上去很好咬的样子,蓝色的眼睛笑眯眯的看著自己的妈妈,小手攥成拳头,胡乱的挥舞著。
就连偶尔的哭声都是软糯的,像是刚学会撒娇的小猫,尾音拖得长长的,让人心里心都要化了。
好可爱。
哪怕当时的他並不愿意承认。
他以为温嘉然会对此感到害怕,並且已经做好了面对的准备,但他没想到的是,温嘉然只是问道:“一直都没有人发现你吗?”
“嗯。”
陆宴泽想了想又补充道:“现在不一样了,你发现我了。”
这句话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里扔进去了一颗石子。
温嘉然突然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为了不让妈妈看出异样,他索性翻了个身,將半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然后才闷声说道:“对不起。”
“嗯?”
陆宴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一定很辛苦吧 ?”
少年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么多年,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一定很辛苦吧。”
一瞬间,陆宴泽觉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只手给攥住了,它漏跳了一拍,紧接著便开始猛烈的撞击胸膛。
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咚、咚、咚。
心跳声在耳边越来越强烈,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归为平静。
陆宴泽觉得心臟软的不成样子。
怎么会有人只用了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就让他溃不成军呢?
他垂下眼,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別再说了......”
与此同时,与他的声音一起响起来的是少年软软的声音:“没关係的,以后会有我陪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