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还有几位官员,他们围著桌子坐下,闻星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继续藏在桌子底下。
一名中年官员笑著开口:“不知谢指挥使,为什么要把那具尸体送到本官的府邸呢?听说那个人曾经在白鹤书院里给谢指挥使的马投毒,害它发狂,险些谋害了谢指挥使。莫非你认为,他是本官的人?”
谢观澜温声道:“杜太守慎言,某何曾说过那种话?”
闻星落攥紧明珠。
蜀郡太守杜广弘住在阳城,执掌財政和民生,和蓉城执掌兵权的镇北王府呈互为犄角却又分庭抗礼之势。
杜太守道:“那指挥使为何……”
“根据尸检结果判断,凶手是阳城人。”谢观澜温声,“某不过是见他吞毒而死,实在可怜,感慨他对主子一片忠心,这才將他送回原籍,好叫他落叶归根。可惜他主子愚钝,一片算计不仅没能成事,还搭进去一个忠僕。”
闻星落咬住唇瓣。
桌案底下实在狭小,加上有人把脚伸得很长,她只得艰难地猫著身子。
身子渐渐酸软发麻,她下意识將手掌伸到前面,却按在了一个冰凉的东西上。
闻星落抬起头。
她把手按在了谢观澜的脚背上……
谢观澜正在吃茶。
被人按住脚,一股僵硬感顺著脚背攀援而上。
他垂眸,正对上一双仓惶的圆杏眼。
对面的杜太守乾笑两声:“指挥使真是菩萨心肠,要是换做本官,那肯定是要把凶手挫骨扬灰的。”
谢观澜的语气依旧温和:“听闻杜太守的爱子在白鹤书院读书,只是没什么读书的天赋,以后打算参军入伍?”
西南的兵权在谢靖手上。
杜太守之子想要参军入伍,必须得经过镇北王府。
谢观澜这番话的弦外之音,便是拿那孩子的性命来威胁杜太守,別再搞么蛾子。
闻星落撑著身子,勉强將手从他脚背上移开,没敢再抬头看他。
此刻,杜太守那张胖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良久,他紧紧捏著茶盏,挤出一个憨厚的笑脸:“好好的,指挥使提那孩子干什么?对了,这次太妃娘娘六十大寿,本官特意用足足两斤重的黄金,为娘娘锻造了一座观音像,还请指挥使和太妃娘娘笑纳。”
两斤重的黄金……
闻星落想著那座黄金观音像,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哪知抬起头,却见谢观澜正盯著自己。
青年一向疏离的眉眼染上了厌烦的情绪,显然更加认定了她就是喜爱金银贪图富贵的那种人。
谢观澜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吃了口茶。
他对杜太守道:“杜大人诚心祝寿,祖母自然没有不收贺礼的道理。”
杜太守今日下了血本,却只能訕訕赔著笑脸,再不敢多说什么。
终於熬到这些官员都走了,闻星落刚爬出来,就看见面前驀地多了一双绣金捲云纹黑靴。
她低著头福了一礼,有些心虚:“世子爷……”
谢观澜负手而立,目光居高临下。
她在桌子底下藏了许久,闷出一身香汗,几綹凌乱的青丝紧贴在瓷白脸颊上,面颊匀开薄红,宛如淬出汁液的桃。
他道:“藏在那里干什么?”
闻星落伸出手,给他看掌心的那粒明珠:“耳鐺滚进桌子底下了,进去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