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眠的眼底深处虽然依旧残留著痛楚和迷茫的痕跡,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带著冰雪气息的清明和一种近乎固执的平静。
她的声音很低,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异常清晰,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来说服自己:
“沈……副司主……”
她第一次用上了这个尊称,却没有丝毫的諂媚,只有一种疏离的距离感。
“真相……”
顾小眠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瞭然的沉重,
“知道真相……真的就好吗?”
她抬起头,目光不再闪躲,直视著沈悦那双闪烁著精明与计算光芒的锐利眼眸,仿佛要看到对方灵魂深处:
“孟婆婆说过,强求无用。
我师傅……钟无咎判官走之前,也只留给我『顺其自然』四个字。”
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衣襟下那个冰冷的小木盒的位置,似乎能感受到师傅留下的沉甸甸嘱託。
“他们都在告诉我……不要去追,不要强求。有些东西,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最后的勇气,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
“顾家已经没了十八年。仇也好,怨也罢,或者是什么我不知道的宿命……那些都太沉重了。
现在的我,没有那种力量去背负,也不想……那么迫不及待地追索一个可能把我也彻底撕碎的答案。”
她的语气里没有赌气,没有消极,反而透出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认知。
她知道自己还没准备好,无论是心理上,还是力量上。
师傅的“顺其自然”,在经歷了无常司的扑空和孟婆的解劝后,已然被她从被动接受理解成了一种面对巨大未知时的生存智慧——蛰伏,成长,等待时机。
盲目冲向已知的危险源,那是愚蠢,不是勇气。
沈悦放在吧檯上的右手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在坚硬光滑的陨石表面留下一点几乎看不见的印记。
她只是沉默地看著顾小眠那张带著疲惫和固执的脸,仿佛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看似迷糊又带著点小聪明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