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的视野开始模糊。
他竟然听到了“秋秋”的喘息声……感觉到那只大金毛湿漉漉的鼻子,在蹭著自己的手。
下一秒。
他眼前的世界彻底切换。
他听见了全息头盔的电子提示音。
【抱歉!您暂时无法登录“赤红·金陵保卫战”请稍后再试!您可以选择退出赤红,启动其他功能!】
林彦摘下全息头盔。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气。
疲惫的躺在电竞椅里。
老抽色的金毛犬,在他的身边哼哼唧唧的摇著尾巴。
林彦抬起手,摩挲了几下秋秋的大脑袋。
他觉得自己应该带著“秋秋”下楼去转一转,可刚一站起,他就觉得头晕眼,重新跌坐在椅子上!
他看见桌子上摆放的镜子里,倒映著自己疲惫的脸——那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像是一具刚从墓地里爬出来的活尸。
镜面反射的灯光下,他的瞳孔微微扩散,黑眼圈浓重得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两拳。乾裂的嘴唇上还残留著几道血痕,那是他在虚擬世界中咬紧牙关时留下的印记。
咚、咚、咚……
他心臟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每一下都像要衝破肋骨的牢笼。
他按住左胸,感受到掌心下不规则的跳动频率。冷汗顺著太阳穴滑落!
王悠然说得对,再这样连轴转下去,他在这个世界的肉体也要崩溃了。
他踉蹌著走向沙发,双腿像是灌了铅。
秋秋焦急地绕著他打转,湿润的鼻头不断蹭著他的手心。
当他的身体陷入沙发的瞬间,他听见自己脊椎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咔响。眼皮突然变得无比沉重,仿佛有人在天灵盖上浇铸了铅块。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恍惚看见金陵城的烽火在视网膜上燃烧。秋秋温暖的皮毛触感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全息世界里硝烟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
轰!!
屋子的窗户不知何时被风吹开,窗外的高速公路上,大货车驶过的轰鸣,传进屋內,惊的金毛犬,一阵阵的低吠……
货车的轰鸣和犬吠声,將原本沉睡的林彦惊醒……
林彦此时,像是受了某种惊嚇,像弹簧似的从沙发上弹起,冷汗浸透了身上的衬衣。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残影仍在眼前晃动——秦淮河漂满尸体,鬼子刺刀上挑著婴儿,妇女的惨叫声与侵略者狰狞的笑声混作一团……
他赤脚冲向书桌,全息头盔的红色指示灯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刺眼。
他试图,即刻登录《赤红·金陵保卫战》。
但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在房间里迴响!
【抱歉!您暂时无法登录“赤红·金陵保卫战”请稍后再试!您可以选择退出赤红,启动其他功能!】
林彦幽幽的嘆了口气。
他敲了敲全息头盔上的按钮,很快,全息头盔,在虚空投映出一块半透明的硕大的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五点十六分!
林彦撇了撇嘴。
既然暂时还无法回到那个世界,他决定先登录“赤红平台”,查看一下那个世界的情况……
他的手指在全息头盔,投映出的半透明的屏幕上滑动,很快,“赤红论坛”的界面,出现在自己眼前。
论坛的第一篇帖子標题赫然是——【金陵卫戍司令唐孟瀟,告金陵守城將士,与全国同胞血战书】
林彦点开那封帖子。
帖子里记录的,赫然是自己躺在手术床上,编纂的那篇唐孟瀟遗书!
上传人的id是“送你一条小鲤鱼”,也就是宋博渊,在赤红论坛上的id。
林彦滑动屏幕,“遗书”下面,一条条评论映入他的眼帘……
“这文采真他妈绝了——“血沃钟山梅更红,魂隨江浪涌长空”——陆言同志,不愧是我的心中偶像!”
“真实歷史上的唐孟瀟要有这封遗书一半骨气,现在歷史教科书都得给他单开一章!”
“读完浑身发抖,歷史上的唐孟瀟要是能战死在中山陵,这封遗书,绝对能和《出师表》还有《正气歌》並列!“
“文采斐然,气壮山河!比真实歷史上那个逃跑的怂包强一万倍!”
“这文笔,这气魄,放古代绝对算是一代文豪!我觉得我已经爱上陆言了……从今天起,陆言就是我新的老公!”
……
林彦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手指继续下滑!
“这封遗书要是真的,绝对能入选百年最佳军事文书!”
“读到“吾唐孟瀟,虽无缘亲见此盛景”那里直接破防了……”
““男儿若问归何处?十万青松在此中”——这句可以当全军誓词!!”
“说真的,以陆言同志的能力,完全可以去文学院当教授……这文采太好了!陆言同志的真实身份到底是干嘛的呀?不会真的是国家公务员吧!如果不是,各大机关抓紧啊!咱国家机关,就缺少这样的人才!“
“文采比真实歷史里的唐孟瀟强太多了,那个怂包根本写不出这样的文字!”
“也不一定……唐孟瀟,在那个年代,也算是文武双全的人才,否则也不会被派遣去守卫金陵城……你们感兴趣的,可以去看一下,“金陵富贵山指挥部直播间”……宋博渊把这封遗书拿给唐孟瀟的时候,我记得唐孟瀟的脸,青一阵儿,白一阵儿,之后当著其他军团长的面儿,失声痛哭……”
林彦看著这条评论,眉头忽然再次一挑。
“金陵富贵山指挥部直播间?”
“谁在指挥部开了直播?”
“哪个老兵吗?”
林彦立刻退出这篇帖子,之后在赤红平台重新搜索。
很快他就找到了標题为【金陵富贵山指挥部直播,老兵欒永兴的直播间】的直播间连结。
欒永兴,林彦有印象,是和他们一起“兵变富贵山”的老兵之一。
他毫不犹豫的点开这条直播连结。
眼前的画面,即刻切换。
出现在他眼前的……赫然正是,曾经被他一脚踹开大门的,金陵城富贵山地下的金陵指挥部会议室。
会议室內。灯光晦暗不定……
坐在长方形会议桌首位的那名带著圆形眼镜的將军,此时红著眼眶,手里,捧著一个破旧的笔记本,手掌在那上面不断摩挲……
他像是捧著一个不得了的宝贝,一边摩挲,一边低声喃喃!
“天倾东南日坠西,石城如铁今成灰。十万骸骨支残壁,一江血浪没寒暉。”
“臣身虽殞心未死,化作啼鹃带恨归。他年若问孤忠跡,钟山明月照征衣!”
“好结局啊!真是好结局……身为军人,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绝笔都已经帮我写好,现在,只差我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