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閒感觉有些不妙。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夕阳已经渐渐沉到了山的边缘,天色迅速染上了深橘与灰蓝的交界,那种即將彻底褪色的朦朧光线,让他心里泛起一丝隱隱的不安。
鸟类的视力与人类不同,在白日里极为敏锐,但一旦天色昏暗下来,它们就很容易陷入恐慌和方向感的混乱。
孟閒垂下眼眸,指尖在掌心轻轻点了点。
如果再晚一点,鸚鵡就算是想飞下来,也很可能会因为看不清而不敢动弹。
更別说它本来就是人工养殖的品种,胆子小、依赖强,真到了乌漆嘛黑的一片的时候,它会下树才怪。
他再次抬头望向那棵树——那团毛茸茸的白影仍站在高高的枝杈上,身子微微缩起,明显有些迟疑。
“快点啊,小傢伙,再不下来就晚了……”他在心里默默想著,眉峰轻轻蹙起。
孟閒又从兜里摸出哨子,放到唇边,吹了几声。
“啾——啾——”
清脆的声音在山谷间迴荡开来,显得格外细锐。他吹得很轻,儘量保持频率和节奏的稳定,不带情绪地去引导它安心。
那只葵鸚鵡晃了晃脑袋,低头望了一眼。它似乎在犹豫,小翅膀一抖,抓住树枝的爪子却没有鬆开,身子只是在原地左右小幅度地摆动。
姜寂雪站在他身侧,仰著头看了几眼,轻声问:“它是不是害怕了?”
“……不是害怕,是视力开始退化了。”孟閒回答得很平静,但声音低了一点,语调里带著一丝迟疑的凉意。
这不是能拖的事。
“鸟在天黑以后就和瞎了一样,不像我们人类,哪怕昏暗点还能看清大概轮廓。它再不下来,就不是不愿意,是不敢了。”
“那怎么办?”姜寂雪有些慌,“我们要不要想办法爬上去?或者……用点吃的诱它?”
孟閒没有马上回答,他的眼神依然盯著那只鸚鵡,良久才低声说:“爬不上去,而且树太高也太细,不安全。”
他语气虽淡定,但姜寂雪却明显感受到他整个人似乎压得更沉了几分,似乎已经开始在心里计算最坏的打算。
如果这傢伙飞去了別的山头,那就不只是今晚见不到了这么简单。
定位虽然还在,但山头信號断断续续,导航误差大,一旦飞远,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就算明天一早继续找,也未必来得及。更別说,野外还有鹰、野猫、蛇,太多变数。
“啾——”
孟閒又轻轻吹了几声哨,又一次试探。
他心里默默祈祷:你这傢伙,最好別乱飞了。
不然,真的会很麻烦的。
不止是因为这只鸚鵡的价值,也不是怕麻烦——而是,小鸚鵡在野外的死亡率真的很高,被人捡到了还是最好的结果,可这哪有人?四处都是密密的林子,等待它的不会是好心人,而是毒蛇猛兽。
何况这是他带她一起出门第一次放飞一只鸚鵡。
如果弄丟了,她肯定会很自责。
“要不我叫一个高空作业车?把人举上去,直接把它拿下来就好。”孟閒开始找高空作业车电话。
姜寂雪看了看崎嶇的山路,有些疑问:“可是哥哥,这里上得来那么大的车么?”
孟閒也有点怀疑,毕竟他们的爬楼梯上来的,有没有车道还真不好说。
他想了想,又从衣兜里抓了一把它最喜欢的坚果,说,“下来吧,吃晚饭了。”
或许是那些坚果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確看上去很著急。
那只葵鸚鵡终於再次动身,扑稜稜地朝他们飞了下来,最终稳稳落在了孟閒的肩膀上。
“呼……”姜寂雪鬆了一口气,忍不住笑了起来,“它真的听得懂啊。”
她拍了拍胸口,差点被嚇到魂都飞了。
孟閒看著肩上的鸚鵡,又看了一眼身边还在笑的小姑娘,眼神柔了几分,低声说:
“嗯,还好还好,这傢伙只是调皮了一点。”
姜寂雪微微一怔,转头看著他,正想开口,就见他轻轻一笑,把瓜子递给了鸚鵡,也顺手揉了揉它白白的小脑袋。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