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閒並没有一个人安静太久。

他原本以为，小老虎的手术结束后，自己会有点时间可以独处一下，整理整理思绪，毕竟昨晚的事……说实话，对他来说不亚於一次天翻地覆的转折。

他在想该怎么处理这段关係。

顺其自然么？

还是，先告知她的父母……再看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呢？

孟閒並不喜欢一段单纯的关係被迫绑定了太多人。

可是……就这样和她恋爱，他却又觉得会不会有点冒昧。

毕竟，如果真恋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可他真的比她年长太多了。

她的爸爸妈妈会不会介意呢？

他有些为难。

当然，別人並没有他想的那么多。

姜寂雪当天下午就来找他了。

从前，只是在周末过来看看他，大多数时间，他们靠微信简单聊几句。她话不多，有时候一天只发一两条消息，乖巧得不像个十八岁的女孩子。

但从昨晚他们確认关係开始，姜寂雪似乎也多了一点安全感。

她开始更频繁地发消息。

似乎变黏人了。

他喜欢黏人一点的女孩子，何况……对方也是他喜欢的人。

可她又不是完全没有分寸。她总是在发完一条之后就等著他回，从不连著轰炸，她脾气总是很好，也很温柔、耐心。

她对他的感情，是温柔的、细水长流的认真。

孟閒在门口见到她时，只稍稍意外了一瞬间。

女孩的身影出现在基地门前，阳光晒得她头髮发亮，穿著一件浅色短裙，肩上背著包，乖乖站著，像只提前放学的小兔子。

孟閒愣了一下，隨即想起，她现在放暑假了。

见他走近，姜寂雪猛地抬头，小跑了两步，声音软软地：“哥哥。”

孟閒看著她，喉咙一哑，轻轻应了一声：“怎么今天下午就来了？”

“我放假啦。”她笑著说，眼睛亮晶晶的，“我想来看看你，还有……看看小老虎。”

她说得自然，语气也轻快，但孟閒却莫名有些心虚。

他当然不是不欢迎她来，可心里却有点没底。

因为他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看似对谁都温和，其实骨子里很疏离，不太会表达情绪，也不习惯太过亲密的陪伴。他甚至一直以为自己不適合恋爱。

他怕她看见他真实的样子以后，会失望。

怕她以为他是温柔体贴的，结果发现他其实很也有自私的时候。

怕她曾经设想过一个很好的“孟閒”，而他，可能並没有她想像得那么好。

可他还来不及胡思乱想太久，就看见姜寂雪朝他笑著伸出手。

“我带了柠檬茶哦。”她晃了晃手上的塑胶袋，“哥哥今天一定累坏了吧？”

他下意识接过，杯子外还带著柠檬茶的冰冷温度，一下子落进他指尖。

“……谢谢。”

“你照顾我喜欢的小动物，我也来照顾你。”她理直气壮地说完，又小小声地加了一句，“毕竟我们是恋人了嘛。”

孟閒没说话，只是轻轻弯了下嘴角。

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也许他什么都不用多想。

她並不需要一个完美的人来爱她，只要他愿意看见她、听见她、回应她，就足够了。

於是他回头，看著她一边换鞋一边蹲在门边的样子，终於低声说了句：

“那等会儿陪我去餵小老虎吧。”

她一抬头，笑得甜极了：“好呀！”

他看著她突然跑进生活区、拎著她那只兔子图案的水杯朝他招手的样子，心想：

她真的来了，而且，大概是想一直待在他身边。

姜寂雪站在玻璃窗前，看著那只小老虎。

它身上裹著绷带，小小一只，蜷成一团躺在她之前送给孟閒的移动式 icu 里，呼吸还不算平稳，但已经没有先前那么虚弱了。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她精挑细选后寄来的礼物，那个透明罩壳、便携接口，还有她在里面偷偷贴上的一枚小兔贴纸，完完整整，毫无偏差。

姜寂雪眨了眨眼，心里忽然就泛出一阵小小的、软软的得意。

——哥哥真的用了耶。

他不是那种会嘴上说喜欢的人，也不会客客气气地跟她说谢谢、说收到，但他会记得她送的东西。

而且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用上了。

她看著 icu 里的小老虎，小爪子包得圆滚滚的，尾巴从绷带下探出来，偶尔微微颤一下，看著既可怜又软乎。

“乖点哦，哥哥救了你。”她轻声对著玻璃说。

然后她转过头。

刚好，看见孟閒站在她身后不远，侧身靠在柜边，一只手低低垂著，眼神温柔的，落在病房仪器上。

他看起来很安静，似乎也很欣慰小傢伙还活著——但刚动完手术，他又没吃什么东西，一定很累了。可姜寂雪看著他的时候，却觉得他比什么都好看。

她盯著他看了好几秒。

心里那个念头开始慢慢浮起来了。

她其实一来就想了——她想他了，很想。昨天晚上捂著心口在床上打滚了一宿，今天一早就赶著来基地，她连中午饭都没好好吃，来之前站在楼下奶茶店里好久，挑了一杯他常喝的柠檬茶。

可真正站在他面前的时候，那股衝劲却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不安和小胆怯。

他会不会觉得她太黏人？

会不会……觉得她不该突然跑过来？

可现在，四下安静，连走廊都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