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
这里又不是交界地,
在那里,他可以像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次次从泥泞里爬起,用无数次失败堆砌出通往胜利的阶梯。死亡不过是一点学费,试错成本近乎为零。
可这里...是现实。
残酷的、不讲道理的现实。
没有黄金树的祝福,没有褪色者的復生。这里的死亡,就是终点,是彻底永恆的沉寂。
凭什么他要扮演英雄?凭什么他要去挑战这种只存在於史诗和噩梦中的怪物?
他既不是齐格飞,没有沐浴龙血的不死之躯;也不是赫拉克勒斯,生来背负著神血与十二试炼的荣光。他只是一个被命运强行推上舞台的、惊慌失措的龙套。
那些英雄的故事,那些屠龙的传说,终究是別人的史诗。他们挥舞著圣剑,沐浴著荣光,背后站著诸神的祝福或是整个世界的期待。
而他路明非呢?只有一身在异界挣扎求生、用无数次死亡换来的、伤痕累累的“技艺”,还有两柄沉重得不像话、在此界规则下威力大打折扣的破剑。他就像那个不自量力、企图撼动战车的螳螂,结局早已註定是粉身碎骨。
同归於尽?
这结局听起来甚至带著一丝悲壮的浪漫,像北欧神话里与巨狼芬里尔同归於尽的战神提尔。
可他路明非算哪门子的战神?他的血是冷的吗?他的骨头是钢铁铸的吗?
不,他怕得要死。他清晰地感觉到腰侧伤口每一次脉动带来的灼痛,感觉到手臂肌肉因为透支而发出的哀鸣。
他不想死。
可......正是因为不想死,才会去拼命,不是吗?
路明非忽然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黄金瞳的光芒在雨夜中闪烁。
他轻声说道:
“在那边的世界,有这样一句格言,『力量正是为王的理由。』”
路鸣泽的眼神微微波动。
“我对成为王没什么兴趣,但我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
“只有拥有力量,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只有拥有力量,才能不被人嘲笑,才能隨心所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能...:..砍掉那些让我不爽的人。”
“去交界地之前,我是个废柴,是个衰仔,所以我才会在三峡水底和你交易。”
“可现在,我在交界地吃了那么多苦,被砍头、被剖腹、被野兽活活吃掉、烧死、摔死、淹死......我用这些换来了力量。
还有人费劲巴力地教我本事,有人一遍遍地给我修盔甲、磨刀.....
“要是现在,我他妈还跟你做交易一一“那我遭的那些罪,受的那些死,还有那些人教会我的东西.....
他抬起头,看著路鸣泽,一字一句地说道:
“它们,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