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兆安没有立即回答,反而以请教的口吻,询问爷爷。
为何要惩罚父亲郑泌昌。
作为其子,郑兆安觉得,郑泌昌做得很好了。
“哼!他推行改稻为桑,就是倒行逆施!此等过错,跪在祠堂思过,已是从轻发落。”
郑宗儒直言不讳道。
尤其是他名下万亩稻田,也改稻为桑。
郑宗儒不担心口粮的问题,可郑家村其他人呢?
“这是朝廷內阁制定的国策,他是执行者。”
郑兆安为父亲鸣不平。
“那你是认同他的做法咯?”
郑宗儒眼神锐利起来。
因为学业用功积累的那点好感,顷刻消耗一空。
不仅如此,还倒欠亏空了许多。
“我同情父亲,但我不认同。”
郑兆安摇头道。
“还算明事理。”
郑宗儒对郑兆安的好感度又拉了回来,还增加了不少。
“胡宗宪躲到台州大营,明哲保身。他难道就不能学胡宗宪么?”
郑宗儒也有看法,只是脱离实际,且异常凶险。
按照郑宗儒的想法,胡宗宪和郑泌昌都明哲保身了。
那改稻为桑的权柄,就落到了何茂才手里。
一想到,一只囂张的蠢猪执行改稻为桑。
郑兆安不敢设想,浙江百姓会被祸害成什么鬼样子。
说不得,江堤已经炸开,“洪水”淹了数县,灾民遍地。
“用什么理由呢?”
郑兆安觉得,严党不会同意郑泌昌的明哲保身。
“母亲病重,上表乞侍疾。”
郑宗儒对於这个问题,也有深入思考。
如果有需要,他可以让郑泌昌丁忧。
“他不愿这样做,那就罚他不吃晚饭,去祠堂跪著思过。”
郑宗儒嘆息一声,孩子大了,有了独立想法,他无法再控制了。
即便让孙儿看了笑话,郑泌昌也不会离开。
就像郑泌昌提了多少次,郑宗儒也不会去杭州府享福。
这对父子,各有各的固执。
郑宗儒回答了孙子的疑惑,郑兆安则回答爷爷的疑惑。
听完郑兆安的標准,郑宗儒心想,这也太苛刻了。
全心全意,心无旁騖,这要求也太高了。
不过,听郑泌昌提起,郑兆安的种种行为,反而不是那么奇怪了。
谁家孩子会说:“我是要考进士的,不需要你督促!”
又有谁家的孩子,要了一张印著布政使大印的空白文书。
掛在房间內,激励自身读书的?
荒废学业的,掛“勤奋”。
巧言令色的,掛“寡言”。
欺世盗名的,掛“诚信”。
拋家弃子的,掛“孝道”。
至於掛“天地”的,不敢言,不能言,不可言。
郑兆安从爷爷书房离开,本想回房间睡觉。
但他没有原主的记忆,不知道太爷和曾爷叫啥。
且祭拜匆忙,没来得及认真看看牌位。
於是他顺著来时路,又折返回到祠堂。
郑泌昌今晚要跪上一夜反思,故而祠堂灯火通明。
此时的祠堂,更显湿重。
郑兆安刚走进祠堂,沉睡许久的小青醒了,它环绕著郑兆安手臂游走。
他轻轻安抚小青,可它似乎察觉到了危险,蛇头高昂,口吐蛇信。
郑兆安跨进大殿,刚看清排位上的第一个名字,郑淮。
这两个字,像是开启了一道闸门,眾多信息涌入郑兆安的大脑。
就像为了刪掉硬碟中某些学习资料,存了又刪,刪了又存。
大脑失去意识,其中三道金光闪烁。
郑兆安身体僵直,轰然倒地,不断抽搐。
好在地上有蒲团,接住了他,否则定要头破血流。
小青见此,缠回胳膊,继续沉睡。
就在郑兆安癔症刚发作,郑泌昌恰好赶到,將他安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