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空俯瞰,这条横贯数百里的狼族运粮官道,像一条匍匐在大地上的巨蟒。
仅仅每日流动的粮车就有足足五千辆,首尾相距超过三十里。
防备力量更是不容小覷,两万轻步兵,三千骑兵,甚至还有足足八百辆弩车
六万余民夫用肩挑,用畜驮,用车运,哪怕用尽了所有办法,损害最大的,依旧是他们的血肉之躯。
仅运粮队自身就要吃掉两百石,这个数字,相当惊人了。
根据《汉书·食货志》记载:“食,人月一石半”,即成人年耗 18石(汉代1石≈27公斤,实为 486公斤),仅仅只是运输粮草一人的损耗,就可以养活一个成年壮汉十余年!
车辙印深达半尺,经年累月的碾压让官道比两侧野地低陷成沟。雨季时,这里会成为一条泥浆翻滚的血槽,去年曾有运粮官连人带车被活埋,三个月后腐尸手掌还保持著抓握粮袋的姿势。
而粮道防护,宛若移动长城,坚不可摧。
每十里设一烽燧,粮队如同移动的城池,三百重骑兵开路,马鎧上插著三丈高的认旗,粮车以铁索连环,组成可隨时变阵的车城。
弩手站在特製的高栏车上,可平射穿三马
每隔百步悬掛青铜警铃,地下埋设“地听瓮“
最令人恐惧的的是龟甲阵,遇袭时千辆粮车首尾相扣,车板翻起露出尖桩,瞬间化作钢铁刺蝟。去年冬天胡马群来犯,三百匹战马撞死在这种桩阵上,开春时还能看见头骨里生出的野。
每辆粮车配三班民夫,累毙者直接推入道旁万人坑,坑里新尸与旧骨已垒成梯形祭坛
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运粮官会在最疲惫的民夫耳边低语:“到了镇北关就能吃肉。”
但多数人走不到终点——道旁歪斜的木牌上,炭笔写的“距关三百里”字样前,永远躺著最新鲜的尸体。
禿鷲群常年盘旋在粮队上空,连羽翼都浸透粟米味。
沙狼专门啃食累毙的驮马內臟,眼珠泛著诡异的粮仓鼠灰色。
流匪像蛆虫般追踪粮队,专抢散落粮粒,指甲缝里嵌著霉变的麦壳
曾有监粮使稟告慕容灝:“此道吸髓榨血,然每日所运不过镇北关守军三日之食。”
当第一辆粮车驶入镇北关闸门,饿绿眼的守军会扑上来生嚼麦粒,军法官用铁尺抽打也挡不住疯狂抢粮的手。
某年雪灾运粮延误,关內甚至发生过易子而炊。
而在返程的空车上,总能看到民夫偷偷藏起的守军骨灰罐——他们用最后力气,把战死同乡的魂魄带回故乡。
这条粮道的每一粒米,都带著三斤人血。
它既是帝国的脐带,也是吸食百万生灵的蚂蟥。
没有诗人歌颂粮道,因为所有见证者,要么成了道旁枯骨,要么正在变成枯骨的路上。
“慕容灝,是个人物。”
刘祁看著这样的粮道,给予了慕容灝高度评价。
观微显著,慕容灝这才刚刚拿下镇北关,就可以让镇北关的粮道如此完善,没有明显破绽,显然,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刘祁甚至怀疑,为何几个月才拿下镇北,也有一部分这种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