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东霆侍佛一事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一桩笑话。
有人骂他荒唐,有人可怜他病急乱投医,还有人说他在家里关得太久,憋坏了脑子。
更有人说,此举简直辱没永昌侯府的门庭,若是让老太君知道了,只怕要將那把老骨头气出病来。
“气?呵!”
听完邱嬤嬤的稟告,老太君从热气蒸腾的铜锅里夹起一块肉片放碟子里晾凉,又马上去夹浮起的鱼糕,根本不屑置辩。
只要阿霆高兴,愿意出门转转看看,不成天在家里窝著,別说侍佛,哪怕是侍魔,她也別无二话。
老太君活到这把岁数,看得通透,但有人就没她这么豁达了。
从斋堂用完早饭出来,陆未吟和萧家兄妹去后山赏枫。
一路都是台阶,萧东霆不方便去,由流光推著在寺里转悠。
盯著脚下步步登高的石阶,萧北鳶鼻头髮酸,眼尾泛红,想哭。
“阿姐。”她勾著陆未吟胳膊,“大哥真的要在这里待足百日吗?”
一开始玄真说萧东霆是什么金刚善缘郎君,她还挺高兴,可谁知道那什么郎君居然还要留在寺里侍佛。
还说什么侍佛百日就能让腿好起来……开什么玩笑!
更诡异的是,这种连她都骗不到的鬼话,大哥居然还信了。
拿了根树枝走在前面的萧西棠默默回过头,看陆未吟怎么说。
热烈红枫映衬下,一身玉白长裙的陆未吟更显清冷出尘。
“也许吧。”她拍了拍萧北鳶的手,再淡淡掀起眼皮,看向前方的萧西棠。
萧西棠愤愤扔掉手里的树枝,“玄真那个老和尚,言巧语骗大哥留在这儿,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陆未吟眼眸转动,带著几分深意反问:“你们觉得,侍佛能治腿这种话,大公子能信?”
萧西棠和萧北鳶对视一眼,往下走了两梯,“你的意思是……”
谨慎环顾四周,最后乾脆走到两人面前,压低声音,“你的意思是,大哥留在这儿另有缘由?”
陆未吟不置可否,意味深长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我就说嘛!”萧西棠激动拍掌,“大哥那么精的人,怎么可能被那个老和尚糊弄。”
萧北鳶也露出笑来,附和道:“就是!”
兄妹俩脸上的忧色一扫而光,兴致勃勃观赏起满山枫叶来。
陆未吟缓步跟在后头,墨瞳映入满山的红,深沉中似染上血色,透出几分杀伐之气。
不出意外,裴肃此时应该已经抵京。
新官上任三把火,楚家兄弟的诉状,得在火烧得最旺的时候递上去。
这一仗不仅艰难,而且凶险,哪怕有裴肃和轩辕璟坐镇,她还是不放心,得儘快回城才是。
陪著萧家兄妹在后山转了一圈,陆未吟回到客房,更换被晨露沾湿的衣裙。
一个小沙弥过来,说玄真邀她过去下棋。
萧北鳶一脸狐疑,“阿姐与玄真大师认识?”
陆未吟面不改色,“不认识。”
“那为何大师邀你下棋?”
陆未吟想了想,说:“可能我名声不太好,大师以下棋为由將我叫去,想规劝一二。”
她如今的名声,实在是一言难尽。
大闹亲爹生辰宴就不说了,较武台上救下萧西棠,都还有人说她不顾血缘偏帮外人害死亲哥。
哦,还有一条恃强凌弱。
谁叫她功夫好呢。
跟著小沙弥来到禪房,玄真已经摆好棋盘。
两人对坐,待小沙弥奉上茶盏退下,玄真超脱淡然的脸上涌现出浓烈的不安,本就老得挺不直的脊背佝僂得愈发厉害。
“陆施主,老衲已经完全按照你的吩咐办妥了,还望陆施主说到做到,莫要食言!”
他年轻时不成器,染上赌癮败光家產,妻子失望透顶,在一次激烈爭吵后抱著儿子跳了河。
家破人亡,他也生无可恋,抱著妻儿的鞋跃入急流,没想到被外出辩经的僧人所救,带回福光寺。
从那之后,他跟著师父潜心研习佛法,了二十年,成为了可以代表福光寺外出辩经的首座和尚。
也是在一次外出辩经时,他遇到了曾经的妻子。
原来,妻子並未携子跳河,而是故意留下两人的鞋,想嚇他一嚇,让他改邪归正,没想到他却真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