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朔望朝,皇帝即下新政。
有人欢喜,有人愁。
文渊阁中,方从哲与刘一燝相对而坐。
没了韩爌之后,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少了很多。
“阁老,陛下可会太急了一些?如此多的新政,或许初衷是好的,然而,漕运、賑灾,辽东之事都事关重大,陛下未经內阁商议,便骤下中旨,是否有些不合程序?”
程序?
韩爌被流放之后,科道被陛下把持之后,谁敢封驳陛下中旨?
方从哲对於做傀儡內阁已经习惯了,没有得到过什么权力,自然也不会贪恋什么权力。
万历朝时如此。
天启朝亦如此。
他缓缓说道:“圣心难测,我等只需要实心做事即可,太祖皇帝之时,中旨亦是不需要內阁商议,只要是正经事,我等有何理由驳回?陛下有鸿鵠之志,我等自当效命。”
刘一燝是怕事情搞砸了,是怕此政推行下去难度太大。
“朝野汹汹,万一再有官员跪諫反对,该如何是好?”
刘一燝忧心忡忡。
“朝野汹汹?次揆不知詔狱中的获罪御史?东市人头滚滚?还是说韩阁老的下场,还不够让这些人警醒的吗?”
换做是之前,皇帝肯定是不敢下新政的。
然而,跪諫风波余波尚在,谁敢死諫?
若敢阳奉阴违,是嫌詔狱的伙食太好吗?
这都是陛下计划好的?
方从哲意味深长,说道:“陛下不喜党爭,贪污必罚,结党亦是,次揆可要小心了。”
方从哲已是孤臣。
他带领著齐楚浙党挑起与东林党的党爭,导致两派元气大伤。
东林党恨他是比秦檜还祸国的奸臣。
齐楚浙党骂他简直不是人,將他以杨国忠、主父偃做比。
他现在里外不是人,却也难得轻鬆。
他完成了陛下的任务,如今得到了嘉靖之时严嵩的待遇。
凡是弹劾他的奏章,都被留中了。
此刻他方从哲是无法被选中的状態。
骂吧骂吧!
还能把我骂死了不成?
而刘一燝长嘆一口气,终於是无话可说了。
当日韩爌左顺门跪諫,他之所以没去,是早早看出了这是送死的事情。
他劝不动韩爌,只得保全自身。
为此,东林党內,对他的非议也不少。
但刘一燝觉得自己冤枉啊!
如果韩爌当日愿意听他的话,如今的朝局何至於变得如此?
陛下在朝廷之中的威严日盛,中旨要发就发,漕运要查就查,朝臣居然不敢反对。
若是在跪諫之前,陛下可敢用新政?可敢在如此多敏感问题上发中旨?
刘一燝闭眼嘆息,心中感慨:
这就是陛下的手段吗?
...
这当然是朱由校的手段了。
不出雷霆手段,臣民如何知晓他才是大明朝的主人?
此刻,乾清宫东暖阁。
朱由校与魏忠贤正算著帐。
此番动用厂位,抄家无数,加上部分官员退的赃款,所得银两有三百万两之多。
这些官员一个个说自己是清流,结果一抄家,田地无算,金银满仓,家中美妾奴僕成群,当真是好清流。
有这么一大笔数字,也是解了朱由校的燃眉之急。
有钱了,新政才能推行得开。
不然,一分钱难倒大丈夫,没钱,你这个皇帝还有多少人会认你?
不过,清查贪腐的这三百万两,数量还是不够,只能算是启动资金罢了。
真正的大头,一是盐铁,二是漕运、三是地方,四是军餉贪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