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枢垣星变,玉署抡才
皇帝的这一番话,字字如刀,比那腊月里的朔风还要刺骨三分。
眾人若寒蝉,尤其是方才出了丑的成国公之子朱承宗,此刻更是呼吸急促,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作为成国公府嫡长子,爵位本是他囊中之物。
可若是陛下当真剥夺了他的继承权,改由其弟朱继祖袭爵......想到此处,
朱承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这爵位就是他的命根子,岂能容他人染指?
“臣等定当勤学苦练,绝不辜负陛下期望!“朱承宗率先高声应道,声音里透著几分惶急。
这些被送进宫里的勛贵子弟,原本都是含著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
凭著祖上荫庇,即便整日游手好閒,也能锦衣玉食地过完这一生。
可如今皇帝这一道紧箍咒念下来,谁还敢懈怠?
一时间,眾人纷纷发誓:
“末將等必当刻苦操练,绝不让陛下失望!”
“吾等身为將门之后,岂是酒囊饭袋?恳请陛下一月后再来校阅!”
“士別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一月之期?若届时仍无长进,甘愿夺袭爵之权!”
看著这群勛贵子弟惶恐的模样,朱由校嘴角微扬不给你们些顏色瞧瞧,还真当这爵位是铁打的不成?
如今大明江山风雨飘摇,你们这些紈綺若再不知进取,迟早都要跟著陪葬!
“那朕就拭目以待。”
皇帝转身对戚金、童仲二人吩附道:“二位爱卿,这些勛贵子弟,就交给你们严加操练了。”
“末將遵旨!”两位將军当即跪地领命。
操练这些勛贵,不是什么好差事。
毕竟这些二世祖,一个个本事不大,脾气却不小。
不过,他们有皇帝撑腰,若是这些人不识趣,给他们吃点苦头,那还是可以的。
朱由校转头又扫了一眼跪伏在雪地里的勛贵们,冷声道:“好生跟著戚將军、童將军学些真本事。就凭你们现在这三脚猫的功夫,也配承袭爵位?叫朕如何敢委以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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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皇帝摆驾回宫。
御行至乾清宫前,朱由校忽然开口问道:“袁爱卿可知朕为何要操练这些勛贵子弟?“
一直沉默隨行的袁可立略作思付,谨慎答道:“陛下明鑑,这些勛贵子弟久疏战阵,武艺荒废。即便经过短期操练,恐怕也难当大任。毕竟武艺一道,需要经年累月的苦功。马术、箭法、枪棒、拳脚,乃至兵法韜略,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速成的。况且为將者..:”
说到此处,袁可立偷眼观察皇帝神色,见並无不悦,这才继续道:
为將者不仅要弓马嫻熟,更要精通火器布阵、行军扎营、粮草调度等军务。这些勛贵子弟即便练就一身武艺,恐怕也难堪大用。”
朱由校听罢微微頜首:“爱卿所言极是。朕也不指望他们个个都能成为栋樑之才,若能培养出一两个可造之材,便算不枉此心了。至於其他人,只要不再沉溺酒色,能守住祖宗基业,也算对得起朕这番苦心了。”
皇帝原本对这些將门之后还抱有些许期待,今日一见却大失所望。
看来要培养人才,还得从那些七八岁的勛贵子弟著手。
这些人,还没烂透,比矫正这些二世祖的希望,恐怕要大得多。
虽然这是个长远之计,但只要假以时日,未尝不能培养出卫青、霍去病这样的人才。
如果朕的手底下有卫青、霍去病、李靖、白起这种猛將,区区建奴,算得了什么。
“国事维艰,人才难得。”
朱由校轻嘆一声,由衷感慨。
“若朝中能多几个如袁卿这般的人才,朕也就省心多了。
袁可立连忙躬身:“微臣才疏学浅,陛下过誉了。“
进入东暖阁后,朱由校解下披风,在龙椅上坐定,正色道:“爱卿之才,朕心知肚明。“
袁可立在军事方面可以说是全才。
不仅通晓兵法军略,更是难能可贵的,他不是赵括那种纸上谈兵之流。
他是能够將自己的理论付诸实际的人。
歷史上,辽东糜烂,袁可立向皇帝上奏七条建议,第二年,便因为辽东明军节节败退,而授命立危疆,节镇抚登莱。
袁可立抚登三载,励精图治,开创东江镇,以戚继光水军先习陆战之法练就五万精锐水师,打造战船四千艘。
他构筑『百里棋布,鼎足传烽”的海防体系,使登莱成为牵制后金的战略要地。
屯田安民,招抚流亡,沿海商贾云集,舟辑辐,终成『屯幕相望,战舰如林』的兴盛局面,令努尔哈赤不敢西顾,堪称明末难得的治世能臣。
这样的人才,朱由校如何不重用了。
不待袁可立回应,皇帝说道:“京营整顿尚有许多未尽事宜,特別是练兵一事更是重中之重。近来朝臣们纷纷上奏,要朕派遣文官协理军务。朕思来想去,
觉得此事非袁卿莫属。”
整顿京营?
袁可立眼睛一亮。
虽然皇帝这些日子来,又是问罪文官,又是整顿京营,又是搞皇明日报,士林之中,对皇帝的评价越来越差。
一个个痛骂皇帝不尊祖制,性情跳脱,就差昏君暴君糊脸了。
但在袁可立心中,却不是如此想的。
国家危难如此,若还遵循祖制,那就完了。
非常之时,要用非常之法。
陛下如此励精图治,是大明朝难得的明君、圣君。
那些腐儒还不满足,换一个他们满意的皇帝上位,恐怕大明朝直接就完了!
不过,整顿京营,袁可立虽然很感兴趣,但此事他却不敢贸然答应。
“臣...才疏学浅,恐难堪重任。”
袁可立直接拒绝。
朱由校却说道:“论起能力来说,北京城中超过爱卿的,不过一掌之数,若是袁卿都不能担此重任,又有谁能够担此重任呢?”
袁可立眉头微皱,將他的担忧告诉皇帝:“陛下容稟,协理京营戎政,一般为兵部侍郎兼任,臣不过是太僕寺少卿,按大明祖制,没有资格担此重任。”
朱由校知晓,袁可立所言不虚,协理京营之事,通常由兵部侍郎专职协理,
称“协理京营戎政侍郎”。
但这只是通常而已。
“都察院御史,似乎也有协理京营之权,可是?”
袁可立点了点头,说道:“都察院御史,有监督京营之权。”
协理与监督,不是一回事。
朱由校很明显知晓其中的门道。
他轻笑一声,说道:“以袁卿的才能,朕破格加个兵部侍郎衔,又能如何?”
袁可立闻言,当即跪伏在地,说道:
“陛下对臣的荣宠,超过了规制,臣被启用时,区区尚宝司少卿,不过是正五品官,旬月未到,寸功未立,陛下便擢臣为正四品的太僕寺少卿,如今还要加封正三品的兵部侍郎,臣惶恐,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说实在话的,袁可立有些慌了。
他对於自己得到皇帝重用,其实也挺纳闷的。
他自己確实有军事才能,但是陛下怎么知道他有此等才能,並且还会信他有这个能力的?
朱由校当然不会告诉,我是穿越回来的。
皇帝毫无慌乱,面带笑意的说道:
“袁卿之才,朕知,天下也將皆知,你受了此任便是。”
袁可立顿首道:“破格提拔为幸进,臣不怕流言语,但怕科道之中有人上諫,弹劾臣等超迁,坏祖宗法度。提拔臣只会给陛下徒增烦扰。况且,侍郎乃九卿之亚,非积劳不可轻授。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由校轻笑一声说道:“世宗之时,杨博时任太僕寺少卿,亦被直接任命为兵部右侍郎,有前朝先例在,不算破了祖製法度。”
这前朝还好是出了几个叛逆的皇帝,不然,每做一件事情,都要被说破坏祖宗法度。
这人都要被烦死了。
袁可立张了张嘴,刚想要反驳,然而皇帝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袁卿若是还敢拒绝,便是抗命不遵了!”
看著皇帝颇有责备的目光,袁可立还能说什么?
只得是伏首领命,道:“臣遵命!”
“这才对!”
朱由校阴的脸上终於是露出笑容来了。
他对著袁可立说道:“袁卿若前去协理京营戎政,对京营之事,可有建议?
》
皇帝的恩情如太阳光般炽热,让他汗流瀆背。
深受如此君恩,袁可立知晓自己只能用拼死报答皇帝了。
他沉思许久,在脑中思索应答之语。
陛下既已整顿京营,裁汰冗兵,然余下老弱残卒仍占半数,兵力空虚,器械朽钝,加之营中派系勾结、积弊深重,问题重重。
袁可立深知此非雷霆手段可速解,遂伏首进言:“臣有五计,可治京营!”
朱由校眼睛一亮,说道:“朕洗耳恭听!”
袁可立缓缓说道:“其一,乃汰弱补新,精兵简政:
京营老卒虽不堪战阵,然久歷行伍,熟知营务。可择其晓畅军纪者充任教习,训导新兵;体弱年迈者,酌情拨予屯田、匠作之职,以补军需。另请陛下詔令各省卫所,选驍勇健卒充京营,每岁轮换,以保战力不墮。”
朱由校闻言,轻轻点头。
虽然他已经另开炉灶了。
但京营即便是缩编了,还是少人。
该补的还是要补。
见皇帝面露思索之色,袁可立继续说道:“其二,乃是整饰武备,革新器械:
京营火器多锈蚀不堪,弓弩甲胃亦年久失修。当设军器局专司督造,募闽粤匠户入京,铸红衣大炮、鸟、火箭等利器。旧械可熔铸重锻,劣者尽弃,免战时貽误。”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而后勤的体现,自然就在这些武器装备上面了。
朱由校点头,说道:“袁卿所言极是!”
得到皇帝的认可,袁可立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不少。
“其三,乃破局营弊,分权制衡:
营中將领多世袭勛戚,彼此勾连。臣请仿戚少保『兵將分离』之法:调五军都督府子弟赴边镇歷练,另擢寒门將才入京营统兵;分三大营为十二哨,各设文吏稽核粮餉,使兵部、都察院共监之,断其贪墨之途。
其四,乃以战代练,重振军心:
京营久疏战事,骄惰成性。可遣其精锐协防蓟辽,剿畿辅流寇,以首级论功行赏。再设『月校大比”,优胜者擢升,劣者革退,使士卒知奋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