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掀开画布背面。
金灿灿的朝阳正好刺破云层,照亮新贴的《天启惩恶榜》,硃笔勾决的贪官名单墨跡未乾。
“杨青天奉旨南下,昨夜淮安府连斩数十颗狗头!凡贪漕粮百石者斩立决,剋扣一升者杖八十!顿时,漕政为之靖清!”
接著,他动情的喊道:
“陛下圣旨来了,漕运就太平了,陛下的圣旨来了,漕运的青天就有了。”
“贪官,任何时候都要查,不查不行!没有贪官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说书人將下面的百姓说得热血沸腾,他们一个个扯著嗓子喊道:“对,没有贪官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陛下早该查这些贪官了。”
“有陛下在,咱们不用再饿肚子了。”
“陛下万岁!”
而锦衣卫的手段,不止於此,
淮安府衙门前,青石板上未乾的血跡在烈日下泛著暗红。
锦衣卫指挥事韩山河按剑而立,玄色飞鱼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身后,数十名被铁链锁住的漕丁跟跑而行,颈上『囊国害民”的木牌隨著步伐咔咔作响,背上硃砂旗列明的罪状墨跡淋漓:
“刘忙,剋扣漕粮四百七十石,致清河县饿孵三百!”
“韦君智,往賑灾米中掺沙石,致死民六十八口!”
“史可朗,镇压漕工,致使五十一人丧命,伤者数百。”
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有人朝囚犯吐唾沫,烂菜叶雨点般砸来。
一个缺了右臂的老漕工突然扑到最前,独臂指著其中一名囚犯嘶吼:“就是他!去年俺闺女病重討药钱,这畜生说漕粮袋子漏了要补,硬生生剎了俺的手抵债!”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喊杀声震天!
到了刑场,韩山河抬手示意,喧譁立止。
他錚地拔出绣春刀,刀尖直指囚犯:“诸位放心,陛下绝对不绕过任何一个欺压百姓的贪官暴徒!按圣諭凡剋扣漕粮超百石者,斩立决!“
令旗挥落的剎那,会子手鬼头刀划出雪亮弧线。
噗味~
刘忙人头落地。
百姓发出欢呼声。
“杀得好!”
噗~
噗~
砍头声不绝於耳。
而百姓激动无比,跪地磕头者数不胜数。
“杀得好!”
“杀得漂亮!”
“青天大老爷啊!”
“陛下万岁!陛下英明!”
而身边的漕官当即喊道:“这些囊虫之前贪墨尔等的粮草,今日当做救济粮发放!”
此言一出,当即引起轰动!
更多百姓跟著跪下,朝著北京方向即拜。
“陛下是爱民如子的皇帝!”
“我大明有陛下,皇明幸甚,黎民幸甚!”
“陛下万岁!”
韩山河见此情形,心中也很是触动。
陛下的手段何其老辣。
不仅当眾念出这些贪官污吏的罪行,还当场斩杀以泄民愤。
百姓之中,还有托,直接將气氛烘托出来了。
这玩弄人心的手段,当真恐怖如斯。
另外一边。
通州漕运码头,朝阳初升。
又到了新的一日。
新任仓场侍郎林汝身著簇新官袍,亲自站在粮车前监督还粮於民仪式。
十万石漕粮在晨光中泛著金灿灿的光泽,每一袋都加盖著『天启特賑』的朱红大印。
“这是陛下的恩典!”
林汝翥高声宣布,声音在码头上空迴荡他特意命人將粮袋堆成小山,让每个围观百姓都能看清这实实在在的賑济。
人群中,一个身著粗布短打的汉子突然喊道:“听说这些粮食都是从杨国栋地窖里起出来的!”
他故意压低声音,却恰好让周围人都能听见:“整整二十八个地窖,最深的有三丈!”
这句话像火星落入乾草堆。
一个拄著拐杖的老汉颤巍巍挤到前排,浑浊的眼中突然进出泪光:“老天开眼啊!那杨国栋去年还说漕粮不足,硬是收走了俺家最后半袋种子粮!这个禽兽,终於被陛下绳之以法了!”
“万岁!”
不知谁先喊出这一声,顿时引发山呼海啸般的呼应,
“万岁~”
“万岁。”
“万岁!”
声浪震得码头旗杆上的绳索喻喻作响。
“放粮了!”
“排好队,一个一个按照名册发放,每户都有!”
賑粮有序发放,百姓积怨如冰雪消融。
官府公信力在每一袋漕粮落地时悄然重塑,皇恩浩荡如春风化雨,抚平了运河两岸的躁动。
当飢肠的漕工捧起新米,当寡孤独者领到賑济,那些潜伏的民变火种便再难燎原。
自古揭竿而起者,皆为腹中空空;而今圣天子既开仓原,谁还愿键而走险?
半个月后。
夜幕降临淮安府衙,杨涟的案头堆满了各地密报。
烛光下,他逐页翻阅:
扬州急报:
三百余百姓自发捣毁白莲教祭坛,將香主赵全的弥勒金身砸得粉碎。
领头的老秀才当眾诵读《白莲勾结漕霸密录》,引得围观者纷纷唾骂。
松江府密件:
大街小巷一夜之间贴满『拒听妖言”的揭帖,更有童谣传唱:“白莲教,骗人闹,不如朝廷发粮早。”
最令杨涟会心一笑的,是运河縴夫中流传的新传说:“天子緹骑化作贩夫走卒,专在暗中护佑良善。”
他想起白日里接到的密报:三个试图煽动民变的白莲教徒,竟在酒肆被一群脚夫灌醉后套出全部阴谋。
烛光將统计文书上的数字映得格外醒目:受锦衣卫舆论引导的州县,半月內民变报案骤减七成这场没有硝烟的民心之战,皇帝布下的暗棋正在大显神威。
杨涟提笔在密折上添了一句:“民心似水,陛下导之向善,则万民景从。”
他搁下硃笔,望著案头摇曳的烛火,心中百感交集。
陛下这一番雷霆手段,当真是圣明烛照。
漕运积弊如毒疮,如今总算去了最腐坏的烂肉,止住了溃散之势。
然而.:
杨涟的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案卷,每一册都记载著盘根错节的漕弊。
要彻底肃清这百年沉,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但至少,这潭死水已被搅动,再不是无人敢碰的禁。
他缓缓合上密折,唇角浮现一丝坚毅的弧度。
既然陛下已劈开这荆棘之路,接下来,便是水磨工夫。
一寸寸清理,一步步推进。
他终是要將这漕运弊政,连根拔起!
海刚峰?
他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