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吕范回到建业
“吕范,襄阳之行,可有收穫?”孙权声音低沉,带著疲惫。
吕范躬身,语气谨慎中带著一丝庆幸:“回稟主公,刘备虽志得意满,然其新丧甘夫人,府中上下仍带哀戚之色。
臣以弔唁周都督、恭贺刘使君全取荆州为名,言辞极尽谦卑,重申联盟之谊,表达我江东新遭大丧、无力他顾、唯愿与刘使君永结盟好之意。
刘备虽未全信,但观其神色,对我江东的敌意与戒备,確有稍减。诸葛亮、蔡瑁等人,態度也较为平和。”
“稍减?”孙权冷哼一声,“不过是权宜之计!刘备、诸葛亮、蔡瑁,皆是虎狼之辈!岂会因我几句好话便放下戒心?荆州之恨,他们心知肚明!”
鲁肃上前一步,眼中闪烁著一种抓住救命稻草的光芒:“主公!吕大夫带回的消息中,有一事……或可为我江东所用,甚至成为稳住刘备的关键!”
“何事?”孙权皱眉。
“甘夫人新丧!”鲁肃语速加快,“刘备此人,虽志在天下,然重情念旧。身边人离世,对其打击不小,府中哀戚,正是人情脆弱之时!此乃天赐良机於我江东!”
孙权眼中精光一闪:“你是说……”
鲁肃毫无避让,“请主公嫁妹!以尚香小姐,结孙刘之盟。”
“嫁妹?”孙权口中重复,脸上肌肉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绷,隨即恢復如常。
没有怒吼,没有失態,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极冷的寒意,如同冰刃的反光。
他唯一的胞妹,孙尚香,这枚江东最珍贵的明珠,被摆上了政治的祭坛。
张昭闻言,脸色骤变,急欲开口:“主公!尚香小姐……”
孙权抬手,一个简单的手势便止住了张昭的话头。
厅堂內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
鲁肃继续陈述,语调如同在分析军情:
“主公,甘夫人新亡,刘备府中空虚,此乃天时。此时提亲,名正言顺,乃我江东所能献出之最高诚意!
他条分缕析,不带一丝感情:
“尚香小姐身份尊贵,主公胞妹。此身份本身,便是江东诚意之最重砝码,亦是悬於刘备头顶之无形枷锁。
有小姐在襄阳一日,刘备若欲对我江东用兵,必投鼠忌器,需三思而后行!此乃以妹为质,换取我江东喘息之机、恢復元气之空间!
非如此,不足以暂安刘备之心,非如此,不足以在曹操、刘备两大强邻夹缝中求存!”
“此非儿女情长之时,乃江东存亡续绝之秋!望主公……为社稷计,为江东万民计,断然决之!”鲁肃深深一揖,不再多言。
孙权沉默,时间仿佛凝固。
他目光低垂,胞妹明媚的笑靨与刘备、曹操冰冷的疆域图在他脑中飞速交替。
屈辱感如同毒蛇噬心,但更强烈的,是冰冷的现实砝码在政治天平上不断加重的分量。
良久,仿佛只过了几息,又仿佛过了许久。
孙权缓缓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沉鬱的表情,眼神却已化为深潭般的平静,所有的挣扎与波澜都被强行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