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扯开自己的官袍,露出胸膛,悲愤欲绝:“主公若执意引狼入室,老臣今日便撞死在这殿柱之上,以血諫君!也免得他日看到主公沦为阶下囚,益州山河易主!”说罢,竟真作势要向殿柱撞去!幸得旁边官员死死拉住。
一时间,议事堂內乱作一团。
张松、法正力主借道,言辞凿凿,描绘美好前景;黄权、王累等老臣拼死反对,痛陈利害,以死相諫。
双方唇枪舌剑,针锋相对,唾沫横飞,吵得不可开交。支持与反对的官员也纷纷站队,互相攻訐,殿堂之上如同市集。
刘璋被这激烈的爭吵嚇得脸色煞白,肥胖的身体微微发抖。
他本就优柔寡断,缺乏主见,此刻更是心乱如麻。
张松、法正描绘的“不战而得汉中”、“永除张鲁之患”確实诱人,黄权、王累指出的“引狼入室”、“基业倾覆”又让他恐惧万分。
他环视阶下,看著爭吵不休、涇渭分明的两派,心中一片冰凉。
他何尝不知自己手下派系林立?
两派势同水火,他这个主公,不过是夹在中间,勉强维持平衡的傀儡。
“够了!都住口!”刘璋用尽力气嘶喊了一声,声音带著哭腔和疲惫。
爭吵声渐渐平息,所有人都看向他。
刘璋喘著粗气,肥胖的脸上满是挣扎和无奈。
他想起了张鲁的军队在边境的烧杀抢掠,想起了曹操在北方的赫赫威名,更想起了自己手下这些离心离德的臣子……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感攫住了他。
或许……或许刘备真是来帮忙的?
毕竟都是汉室宗亲……他承诺归还汉中……总比被张鲁一直骚扰,或者將来被曹操吞併要强吧?
至於黄权他们说的危险……只要我小心提防,严令刘备只攻张鲁,速战速决,事后立刻礼送出境……应该……应该没事吧?
更重要的是,如果拒绝刘备,不仅得罪了这个强大的邻居,张松、法正这些本就不太安分的臣子,会不会……?
一个为了“制衡”的念头,混杂著对张鲁的恐惧和对曹操的担忧,以及对刘备承诺的一丝侥倖,最终压倒了黄权、王累泣血的警告。
刘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颓然瘫坐在座位上,声音虚弱却带著一种尘埃落定的决断:
“诸卿……不必再爭了。”
他避开黄权、王累那绝望悲愤的目光,看向张松、法正,艰难地说道:
“玄德公……仁德之名,布於四海。既为同宗,又主动提兵相助,其情可感……其意甚诚……若断然拒绝,非但失却收復汉中之良机,更伤宗族情谊,恐令天下人笑我益州无容人之量……”
他顿了顿,仿佛在给自己找理由:
“况张鲁之患,实乃切肤之痛!北境曹操,亦虎视眈眈……有玄德公大军在北,或可……或可震慑宵小……”
他最终下定了决心,声音提高了一些,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传……传我命令:允……允玄德公所请!开放蜀道,准其大军借道益州,討伐张鲁!命沿途郡县,妥为接待,供应粮草!另……另派使者,持我亲笔信,前往荆州……致谢玄德公高义!”
“主公!!!”黄权、王累等人发出绝望的悲呼,瘫倒在地。
张松、法正眼中则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狂喜,连忙躬身:“主公英明!”
刘璋疲惫地闭上眼睛,挥了挥手,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只知道,益州的大门,已经在他手中,向那名为“盟友”、实为猛虎的刘备,缓缓敞开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悄然爬上了他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