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文章,定然不是什么落榜秀才写出来的。”
张居正断言说道。
明朝出版业繁盛,撰写文章的主力军,自然就是识字且无官身的秀才、童生。
可张居正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来,文章之中虽有掩饰之意,可执笔人起码都能有个进士学识。
“游七,报纸如何得来的?”
张居正又补上一句,生出了要探查的意味。
比起寻常小报的小打小闹,这种报纸更加令人警惕。
游七十分纠结的模样,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老爷,非是小人不去探查,实在是这报纸来历不明,即便是寻了顺天府差役,也难以查到出处。
不过有一点可以明了,此报纸非是京城内所出,乃是由码头航运,自北直隶各地运抵京城。
想来其中用意”
听闻此言,张居正眉目变得越发严肃,他冷哼一声说道。
“又是这等把戏!”
他转而深入沉思,似乎又看了看报纸,这才吩咐说道。
“送个拜帖,明日安排去一趟英国公府上吧。”
英国公府。
元辅张先生前来拜访,英国公张溶犹如看到救星了一般。
在国公府大堂上,这位历来雷厉风行的国公爷,竟显得委屈巴巴。
“嗳~”
张溶重重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地看向张居正说道。
“本爵想来,近来朝中事务繁忙,却不好打搅元辅,不想让元辅登门拜访,实在是令人惭愧啊!”
他与张居正于朝政关系不错,从前张溶也是新政的有力支持者。
说起来,这内阁大学士原本仅是为皇帝撰拟诏诰,并润色御批公文之职,后渐渐成为“丞相”之职的替代品。
嘉靖以前,内阁大学士基本上相互平等,可到了万历朝张居正这里,皇帝便明确其余阁臣乃是辅助元辅办事。
大学士有了主次之分,这朝廷内阁元辅,自然也跟丞相没什么区别了。
故而即便是张溶这位英国公,也对朝堂元辅客客气气。
张居正面露愧疚之色,他咳嗽了两声,将手中茶盏给缓缓放下来,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说道。
“国公不必愧疚,理应是我张家给你赔不是才对。
老夫身子孱弱,连日来若不是有国公的照拂,诸多事宜却不知会变得如何。
还有小子,多亏得有国公坐镇,京中瘟疫之事才能圆满解决。”
“不敢不敢。”张溶竟然有些惶恐,连连摆手说道。“老夫可不敢照拂张士元,他若能够放过老夫一家老小,便已然是烧高香了。”
此言一出,张居正脸上顿时僵硬住了,他这心里头更加羞愧,脸上也烧得通红。
张士元这小子!到底给我惹出多少事端来!
张居正咳嗽两声,温言说道。
“令公子一事,实在是张士元太过于胡闹了,我回头教训他一番,让令公子早日归家~”
将人家孩子拐带去做什么“相声伶人”,也便只有张允修能够干出这般荒唐之事了。
“别!”
张溶立刻出言制止。
他脸上表情颇有些古怪地说道。
“张元昊那小子平日便不学无术,让其在相声社混迹,总比成日流连勾栏,将身子掏空来得好。”
张溶先前动怒,无非是一时接受不了。
可后续想明白道理后,便听之任之了。
张居正颇有些意外,还是点点头说道。
“国公既然这般说,那我便吩咐士元,多多照顾令公子。”
张溶感慨说道:“论起治人教子,老夫远远不如令公子了。”
张居正以为对方在说反话呢,赔笑着说道。
“国公,实在是对不住了。”
张溶话锋一转,便神色凝重地说道。
“这些倒不是什么大事,不论是老夫,还是成国公府上,大家都知道张元辅的难处。
张士元此子于朝堂上都是毫无惧意,年少轻狂,偶然间荒唐,那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况且,那俩小子受了教导,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
张居正叹了一口气,几乎都想要将脑袋塞入桌缝里,他拱拱手说道。
“还是怪老夫,从前少了些管教。”
“已然非是管教的问题了。”
张溶神色变得越发严肃,提醒说道。
“元辅要看着点令公子,不该干得事儿,乃是不能逾矩的!
将来若不慎惹出什么事端,是祸非福!”
注释1:万历朝确定元辅之职,见王世贞《嘉靖以来内阁首辅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