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
同为游龙商人的胡贸,眼见生意被人抢了,不由得有些不忿。
童佩则是凝眸说道:“此名讳耳熟,想来乃是江南人士,听口音与苏州府有些关联,不必在意,今日至宝众多,我等还可伺机而动。”
接下来又是好几个宝贝,诸如琉璃瓶,琉璃仕女等等,比起那马踏飞燕,还是逊色很多。
可在场商贾皆是识货的。
即便许多琉璃器物十分崭新,可这等透彻之工艺,世上罕见,便连西洋来的琉璃器也做不到。
别看在西山拍卖会动辄售卖上千上万两,若是有手段之人,去往南方一兜售,怕是能够翻倍!
大部分琉璃器都成了抢手货,差些的有个几千两银子,好的能够上万。
便连往日里,在京城谨小慎微的王公大臣,今日便也都挥金如土起来。
“朝鲜使臣竟也胆大包天!还有那安南也是,抢了本爵的琉璃仕女像!”
朱应桢亢奋异常,接连拍下好几个琉璃器,却还是不满足的样子,瞪着不远处的使臣位置直发恨。
张溶在一旁有些无奈地说道。
“够了,贤侄再买下去,你如何跟老母交代?”
“非也非也~”
朱应桢却是振振有词的样子。
“琉璃自古便是至宝,世伯别看今日价目惊人,可出去转手一兜售,必然是有赚头的。
甚至放在家中珍藏,今后子孙也能够受益,总比守着一堆银钱好。”
张溶先前便听张允修这小子说,要制造琉璃云云。
虽不知本次拍卖会实情,可还是本能觉着,这里头颇有猫腻。
所以张溶板着脸说道:“你那胞弟荒唐,去当了什么相声演员,你却也这么糊涂!听老夫一言,快快收手!”
朱应桢却不听劝:“世伯年迈,不通事理。”
这一句话,可算是给张溶说炸毛了。
“臭小子你说什么?”
“世伯别急!”
朱应桢眼神热切的样子,又将注意力转向了台上。
“又有新东西出来了。”
“能有什么东西?实在是无趣!无非是张士元那小子骗人的把戏!”
张溶上前两步,便想要将对方拖拽出去。
可朱应桢挣扎万分的样子,口里喊着什么。
“世伯别急~你看上头~快看呐~乃是您最爱关公像~嘿呀~巧夺天工之关公像~”
听到关公像二字,张溶立即忍不住了,他嘴里骂了一声说道。
“张士元这个臭小子,连关帝都敢编排,实在是胆大包天!”
自太祖朱元璋定都南京,于鸡笼山建关帝庙后,关羽被称作“关圣帝君”,甚至纳入了国家祭祀,与文圣孔子并列。
关帝在武将之中,地位更为崇高,每每出征前,武官们都要前往关帝庙祭祀。
可以说关羽乃是大明朝诸多武将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精神信仰。
朱应桢被抓住脖颈,扯着嗓子说道。
“世伯你先看看再说。”
“哼!老夫也要寻张士元算.”
张溶吹胡子瞪眼,将目光投向台上那琉璃人像,可这一看便彻底抽不开眼了。
却见那拍卖台上,一尊关帝像通体琉璃打造,在光照下熠熠生辉。
上头有颜色点缀,关公面若重枣,唇若涂丹,丹凤眼微睁,卧蚕眉斜,美髯垂胸。
身上甲胄战袍点缀鎏金。
左手按《春秋》于膝,右手抚长髯而凝思。
此物一出,场面竟堪比适才的马踏飞燕。
勋贵武将们彻底坐不住了。
“此乃关圣帝君!”
“嘿呀!这才是今日的压轴之作,老夫从未见过如此精妙之关帝像!”
“张士元这小子!还说自己非是天机星下凡?岂非是将真关帝像请下来了?”
下头越说越夸张,余象斗在台上露出一丝微笑说道。
“此非是什么神仙之物,却也是西山工坊着力打造,耗费七七四十九天,并自关帝庙开光,得关帝神力庇佑.
全名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震天尊关圣帝君琉璃像,我便不用多介绍了。
底价五千两,还请诸位竞拍。”
底价一出,顿时引发一片哗然。
勋贵们愤愤不平的样子,不是太贵了,而是太贱了。
特别是张溶,顿时就炸了,他浑身毛发都竖起来,怒然朝着台上说道。
“关圣帝君竟只是五千两!瞎了尔等狗眼!这般精巧之塑像怎可随意轻贱!尔等随我前去,将关帝爷请下来!”
眼见张溶一呼百应,便要带领勋贵们冲上台去。
朱应桢立马上前死死抱住对方腰,扯着嗓子喊道。
“世伯不可冲动,此乃拍卖会,这是陛下的买卖,价高者得,价高者得啊~”
张溶瞪着眼睛,突然又冷静下来了,他紧紧盯着关帝君像,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捧下来。
随手抄起手边的板子高举说道。
“老夫出价三万两银子!”
松江府华亭县。
徐家府上,近日来了两名贵客,徐阶七十八岁高龄仍有老友探访,实在是难能可贵。
徐家上下皆是不敢违背老爷子的意思,待到茶水糕点一应备齐,纷纷从庭院中离去,不敢有半步逗留。
此时此刻,在徐家后院的亭台楼阁之间,端坐三名身着儒衫之人。
年迈得睁不开眼,手上抖动,却仍旧要拿着份看报的白胡老者,便是徐阶了。
他这垂垂老矣的模样,谁能够想到,这是多年前在朝廷叱咤风云的内阁首辅大人?
徐阶拿着那份《万历新报》,看了又看,不由得喟然长叹一声。
“我终究是老咯,便连这报上文字也看不真切。
怎么看到今上要裁撤太医院,效仿翰林院,成立个什么大明医学院、机械学院?
那张士元还推行什么不知所谓的国富论?今后天下竟要成了商贾之天下?
老夫买了伪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