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张简修此来南京,不单单有推行江南织造局之意,还有则是防范江南士族狗急跳墙,勾结倭寇入侵海疆。
这在以往并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正巧万历皇帝在看了永乐年间开海的收入之后,对于这群江南士族恨得牙痒痒。
此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只要敢有一点动作,定然是会被一网打尽!
可张简修也有自个的心思。
这些日子以来他成日看那《万历新报》,张允修那个家伙,一会儿又开个什么拍卖会,将银子赚得盆满钵满,一会儿又搞出个什么新学理论,一会儿又来个期货市场。
他将风头都出尽了!天下人心中却还能有我锦衣卫指挥佥事张简修的一席之地么?
张简修攥紧了拳头,决心在江南之地干出点名堂出来。
秦淮河畔。
海瑞带领书吏一行人于江边走访。
人群里头还有一名身材臃肿的胖子,为了跟上海瑞急促的脚步,可谓是满头大汗。
见这赵睿如此狼狈的样子,便连一向铁石心肠的海瑞,这会儿都心软下来,他停下脚步看向对方说道。
“赵掌柜,你腿脚不便,乘坐轿撵便是,于本官面前不必拘礼。”
在这乡间不习惯乘坐轿撵,他习惯于如老农一般在乡间快步前行,可这却苦了赵睿这个大胖子。
“海海宪台.”
赵睿还喘着粗气呢,朝着海瑞恭恭敬敬行礼说道。
“小人不累,张同知与我有知遇之恩,我赵睿定然要将此事办得妥帖。
江南本富庶之地,却不想也有百姓这般困苦。
比之他们流离失所忍饥挨饿,我这点苦不算什么。”
他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仁民医馆的大夫们,说我这身子肥胖指数超标,正巧这趟江南之行减掉几斤肉去。
不单单是积德,也是延寿。”
海瑞眉目如鹰,似乎要将赵睿给看透一般,他点点头说道。
“若普天之下商贾,皆能如赵掌柜一般心系百姓,以良心营商,推己及人,我大明百姓光景,不知会比如今好上多少。”
赵睿却是受宠若惊的模样。
“海宪台言重,小人愚钝仅是恪守本分,多有张同知提携,才有今日能为江南百姓做些事情,实在是荣幸之至!”
赵睿张口闭口就是张允修,可海瑞却提不起什么恶感。
他越看这老实本分的赵睿,越是觉得顺眼,点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本官便与你砥砺前行,共同为江南百姓行事。”
说话间,海瑞便用干枯有力的手扶住了赵睿胖乎乎的身子,扶着他一路前行。
“使不得!海大人!使不得!”
赵睿慌忙摆手,可海瑞却不容置喙的样子。
见二人便这样一路前行,跟随在身后的书吏与账房先生对视一眼,看向赵睿的眼神不由得有些羡艳。
这赵睿搭上了张允修和海瑞的船,虽说是以商贾之身,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必定是前途无量的。
行至秦淮河中段深处,便看到几间茅茨倚水而立。
海瑞已然轻车熟路,简单整理一番衣冠,便亲自上前轻扣门环。
“敢问可是王机户家中?”
木门吱呀打开,老农王五穿着补丁短褐,一见到海瑞便慌忙伏地:“草民不知海青天来访,罪过罪过。”
显然海瑞已然不是第一次来了。
“不妨事。”
他露出一丝微笑,将王五搀扶起来,一路入了堂内。
海瑞一见到王五便很是亲切的样子,抬眼四处看了看说道。
“前次拜访老先生,这草棚还是四面漏风,短短半月便已然是翻天覆地了。”
“不敢不敢。”
王五连忙拱手说道。
“不敢叫海青天称先生,叫我老五便成,若为村里头人知道了,非得戳我的脊梁骨不可。”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却好似很是亲切的老友一般。
赵睿跟在身后,则是看到了厅堂之内,那王五的妻子刘氏,正在织机面前熟稔的操作,十指间翻飞,丝便被缓缓抽出。
这刘氏很是专注,连外头来了人都没反应。
“娘”
王五刚想要唤一声妻子前来见礼,却被海瑞给阻止下了。
他背着手,走到一个装满丝的箩筐面前,轻轻地捏起一团,看着那洁白如雪的丝,不由得眯起眼睛询问说道。
“老先生,你却也不必害怕,实话与本官说说,这江南织造局租借织机的法子,到底如何?”
王五很是拘谨的样子,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露出一个憨厚地表情。
“回海青天的话,今岁发了大水,这田损失惨重,小人本以为真要饿肚子了,却不想还有这‘天工纺织机’可用。
相较以往,此机更为便捷,日产之丝数量更多,甚至还更省写桃。
算是救了小人这一家老小的性命。”
海瑞看了看丝,再看了看土灶里头烧得煤炭,脸上终于是露出一丝微笑。
“家中所用乃是西山之藕煤?”
“正是!”王五也是咧开一个笑容,“西山的东西皆是顶好的,这藕煤比柴火便宜,烧得也旺一些,这初秋天气阴雨绵绵,家中备着藕煤,既能够烧火做饭,也能把浸透的桃烘干,此一举两得也”
海瑞有所问,王五皆是赞不绝口的模样。
当然,倒也不用王五多加解释了,海瑞为官多年,仅仅凭借百姓家中一干细节,便能够分辨出其生活好坏。
这一点很难作假。
可海瑞还是眯起眼睛,紧紧盯着王五说道。
“老先生适才皆是夸赞之意,可这西山织机,还有那钱庄的借贷之法,没有什么弊病么?”
“这”
王五很是为难的样子,抬眼看了看那赵睿。
海瑞皱起眉头说道。
“尔但说无妨。”
赵睿擦了擦汗水,很是紧张的模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