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朝廷开海贸易了,这海贸上成百上千银两的进项,岂不是皆为朝廷所得?
朝廷想与民争利,此非仁政也!
当然,江南士族们为大明朝廷“分忧解难”,却也不会将自己搭进去。
若非是情急之下,他们自然是不会动用倭寇这张牌的。
毕竟此乃抄家灭族的谋反大罪,就算是做得再密不透风,可谁能保证不被人抓到把柄?
然而,张允修的“借贷法”,乃是结结实实刺痛了江南士族们的神经。
徐阶临到了时,接连在一黄毛小儿身上吃亏,怎么能够不狗急跳墙?
王世贞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压低声音朝着老友说道。
““须得布下多层后手,最好不留一丝痕迹。
不必大动干戈,万万不能露出把柄。
修书一封让倭人趁乱烧毁那江南织造局织机,侵袭几家受其新政恩惠之农户。
令那些乡野愚民望风而逃,却且看看还有谁能够推行那‘借贷’之法!”
二人算上徐阶,年岁都快要到两百岁了,更有在官场内沉浮之阅历,一干安排可谓是细致万分。
此时月轮已攀上中天,窗外渐明,透过那有些发黄的琉璃窗,落在了二人面前的案头之上。
王世贞不免发出一声感慨:“还望元驭兄知道,这通体澄澈之琉璃窗子,分为左右两扇,老夫了整整五万两银子,才从佛郎机人手中购置了这一对来。
平日里伏案读书累了,便可透过这窗子,看看庭院里头的草草,赏赏风赏雨赏雪,再赏赏这明月。
这五万两银子得可太值当了。”
他意有所指,脸上皆是愤恨的表情。
“有此物善其用,不比那西山之琉璃好上千倍万倍?那逆子嗳!”
前次,长子王士骐在西山以重金购置了一套儒学圣贤琉璃像,本以为乃是捡了便宜。
王世贞甚至还想着借献佛,好好讨好一番徐阶,却不想最后弄巧成拙,险些将徐阶的老命给气没了。
可以说,王世贞如今一见到琉璃像,便气不打一处来。
“唉——”
王锡爵怎会不知老友的苦楚,费了数十万两银子,竟然买回来受气。
现如今甚至还接连掉价,任谁都会与张士元不共戴天。
可他依旧还是劝慰着说道。
“元美兄(王世贞字)也不必太过挂怀,钱财乃身外之物,失了还能够赚回来。
令郎尚且年幼,办些糊涂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只要能够痛改前非,便尚能有转圜余地。”
王世贞则是唉声叹气的样子。
“犬子自小于内帷长大,被妇人宠得骄纵惯了,行事总是没个轻重。
把他放在京城,我这心里头整日七上八下,不如叫他回江南来,闭门读书也好收收心。”
王锡爵微微颔首说道:“若能让令公子潜心举业,安心准备秋闱,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倒是怡然自若的样子,毕竟自己的长子王衡,在京城之中安心治学,也没听说有弄出什么乱子。
甚至王士骐在京城的一干情况,都由王衡看着,颇有些少年老成。
王锡爵对这个儿子的期望还是很大的。
正说着话,王世贞的目光瞥见了桌案上的一份《万历新报》,不免又有些咬牙切齿。
“听闻近来这张士元,又在京城搞出了什么名堂,说是要创办什么新学科学,以矫天下心学之妄,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猛地一拍桌案。
“此等黄毛小儿,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也开始学人创立学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