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历来皆是种田的造反,没见商贾翻天!
张允修站在书房门口有那么一会儿了。
本来好奇老爹盯着那幅“狸猫神仙图”做什么,却不想这个老头,一会儿将画摘下来,一会儿又将画给挂上去,如此往复不断。
看着看着,张允修险些以为自己陷入到什么时间循环之中。
忍不住高声一喊,看到了老爹摇摇欲坠的身子后才发现,时间线还是很正常。
确确实实是老爹张居正出了点问题。
“逆子!你如何跟老夫说话?想要了老夫命不成!”
张居正身子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好不容易这才扶住了身边的桌案,若稍有不慎,他这把老骨头跌上一跤,说不准还真就一命呜呼了。
张允修止住向前奔去的身子,佯装很是无所谓的样子,转而笑着说道。
“爹爹心思如此反复,可是有什么深意在里头?”
他一脸惬意的样子,漫步进入到书房之中,一眼便看到了书房中央竖起来的两幅堪舆图。
一幅是江南各地,一幅便是福建月港与吕宋岛之间的航道。
再看看书案之上,镇纸下头压着一张摊开的信件,那旁边的红色封泥,看起来还十分新鲜。
傻子也能猜出来,老爹这是为了江南之事而烦恼。
可张居正却也佯装无事一般,背着手将目光回到那“狸猫神仙图”上,语气不在意地说道。
“没有的事情,你这狸猫图挂在书房里头有些时日了。
虽说画工还算是不错,可终究是有些离经叛道,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办法,为父想着摘下来换上一幅,给书房里头增添点新气象。”
“新气象?”张允修语气中带着些探究。“爹爹连月来,在这书房里头读书写字,批阅编写奏疏,可从未有觉得不妥,怎么今日忽的起意?”
张居正目光如炬回答道:“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特娘的,又开始拽文了!
张允修在心里头吐槽着。
读书人便是有这点毛病,特别是在朝廷上的这些大臣,皆是由进士出身,各个都是读书人里头的翘楚。
谈论起政治来,基本上都是喜欢引用四书五经里头的句子,要理解起来,就还要绕着一个弯子。
不过好在张允修能够明白,他在脑袋里头稍加思索,便知道这句话出自《尚书大禹谟》。
最为直白的意思便是“根基不稳,大局乃安”,也同样强调着中庸之道。
张居正嘴上说着,自己没有意有所指,可张允修绝对不会天真的相信,他真就是在说什么“狸猫神仙图”。
显然,老头子脑袋还是清醒的,不会平白无故的去做什么事情。
对待这一幅“狸猫神仙图”,看起来更像是对待自己与江南一干政策的态度。
他有些怕了。
这是张允修脑袋里头生出的第一个想法,一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不满。
狗一样的东西,我正想跟敌人死战到底,你个老登竟想要临阵退缩了?
门都没有!
他开动脑筋,立马就想到了应对之策,笑着提醒说道。
“爹爹独独想到了这一句,却忘记这一句前头还有半句。”
张居正拧眉:“何意?”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张允修一边说一边自己解答起来,“人心往往是浮动的,容易受着外界所影响而动摇,这正道却也是精妙难明的.”
“这上下四句结合来看,比起中庸之道来说,坚守本心不才是最为重要的?”
张允修抬眸看向老爹。
“爹爹难道忘记了,当初为何许我于江南推行一干政令?”
“错了。”
他一拍脑袋,立马改口说道。
“爹爹你难道忘记了,当初为何要留这一幅狸猫图在此,不就是为了让我等当儿子的时刻警醒?
您先前还说什么,这一幅狸猫图很是憨态可掬,时常看看也能排解心中烦闷。”
张居正嘴角肌肉一抽,他没想到幼子搞起文人这一套来,竟然也变得如此轻车熟路。
可他显然不会就此放弃,背着手在书房里头踱步,思虑良久之后回头说道。
“所谓,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这狸猫仙挂得有些时日了,初时看起来,确实似是能带来新气象,可老夫如今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狸猫仙在此扰乱人之心智,坏乱我书斋常序。
上头钉卯松弛,恐有掉落伤人之危。
还有此画,未经细致框裱,久了恐发黄沾染蛀虫。
今日我已然看到这般弊病,便定然要改之。
取下来换上往日的画作,先稳定下阵脚,待着将这狸猫仙画装裱完毕,一干准备周全,亦或是天下底下文人墨客认同之后,再重新挂上去,岂不是更好?”
你最好是在说狸猫仙!
张允修在心里头疯狂吐槽,但也听出张居正的言外之意。
对于这位锐意进取的元辅大人来说,江南织造局与西山钱庄推行的东西,还是太过于激进的。
最为关键的是,在张居正看来,一切时机还未成熟。
若是贸然强硬推行,引发江南动乱,那就是他不愿看到的。
改革是要改革的,可稳定也是重中之重。
如何在改革中又维持相对稳定,这是从古至今都难以解决的命题。
若是在从前,张允修想必就是妥协了,可现在他的“翅膀硬了”,不再是那个打打嘴炮的少年人,而是真正加入了这场浩浩荡荡的改革之中。
张允修懒得再打什么机锋了,眯起眼睛,直截了当地说道:“附骨之疽,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这道理是你教给为父的。”张居正眯起眼睛提醒说道。“行将就木之人,若是用上猛药,怕是会一命呜呼。”
“我大明还有救,何曾行将就木?”张允修反驳说道。
“你!”张居正一挥袖子,“牙尖嘴利!”
张允修则是摇摇头说道:“爹爹只是看着江南士族叫得欢,觉得江南百姓真就水深火热了。
百姓们不会叫唤,他们若真活不下去了,只会揭竿而起,反他娘的!
如今这江南似乎怨声载道,可又有哪些是百姓的声音?
照着孩儿看来,这江南叫得越惨,越是证明我们作对了,恰恰便是这群士绅们身上疼了,才能叫唤起来。
百姓们身上疼了,能将这冤屈叫到京师之中么?”
“你这是何道理?不过是臆测罢了!”
张居正瞪着眼睛有些怒意,拍了拍桌上那封书信,显然正是那殷正茂送来的。
张允修很是笃定地说道:“非是什么臆测,爹爹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
江南物价是涨了,许多百姓的日子是难过了,可我们推行的政令依旧是有益的。”
他来到那堪舆图面前,用手点了点南京的位置。
“江南自古便是鱼米之乡,不单单产生丝,还生产了我大明将近三成的粮食,这地方若非是遇到灾年干旱,如何能够缺粮缺?”
张允修并非是无头苍蝇,仅仅凭借着臆测,便开始推行江南的改革。
他将赵睿和三哥张简修派往江南,不单单是推行“借贷法”,更是在收集数据统计。
借助着锦衣卫早就拥有的情报网络,收集各地的统计数据也并非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