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船只难以受到朝廷管控,这恐怕也是从前朱元璋推行海禁的原因之一。
张允修则是提醒说道:“陛下,这大海茫茫,我大明本就难以管控,正如治理水患,宜疏不宜堵。”
他露出一丝微笑。
“陛下若是还是觉得顾虑,那便试点推行即可。”
试点推行是个好法子,能不能行之有效,理论上说得不算,只有落实出结果了才能够知道。
万历皇帝思虑了一番,还是点头说道。
“便照着士元所说吧。”
他骨子里,定然是不愿意放弃对于皇权的把控,可海上贸易所带来的利益实在是太丰厚了。
这天底下哪里不用银子?
便连皇帝,也要给臣子军士发放俸禄赏赐才成。
这些年来,推行轰轰烈烈的万历新政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一个钱字?
如果不是能够赚取银子,万历皇帝不会有决心跟江南士族“开战”,更不会听张允修的一干建议,甚至将戚继光给派出海去。
如今,只要能够推行海贸,江南士族将如土鸡瓦狗一般崩溃,朝廷的一干问题也会迎刃而解。
而所需的,无非是万历皇帝松个口而已。
他甚至不用顾忌朝中大臣的意见,因为西山工坊很巧妙的绕开了朝廷掣肘,以一种半公半私的方法,推行各项政令的开展。
你朝中大臣有意见?那跟朝廷有什么关系,西山乃是皇家私产,皇帝做点生意要你们指手画脚?
到时候,若真出了什么事情,万历皇帝便能两手一摊,便说是西山工坊里头治理不严,立马取缔了便成,比起朝廷费心费力推行政令,要更加能够自由进退。
要知道在此之前,皇帝也同样是有推行矿税的想法,令各地矿使、税监,以皇家名义采矿,赚取内帑。
比之矿税来,这西山工坊推行的一干活动,可要温和太多了。
思虑一番之后,万历皇帝对于张允修的建议还是很满意的,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说道。
“朕这里是点头了,元辅先生那里,便由士元你去好好掰扯掰扯,力求要将朕的意思落实到位,你父子二人要多加勉励,朕定然不会亏待你们的。”
近来,万历皇帝已经有些习惯了,不主动找张居正商量事情,毕竟以张居正那个倔脾气,又是要一番说教。
相反,让张允修去跟张居正说道,那就是更好的选择。
张允修牙尖嘴利,每每都能将他老爹说得哑口无言。
万历皇帝又能达成目的,又省去被教训的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陛下你这是在为难微臣啊~”
张允修苦着一张脸说道。
“元辅先生乃是微臣之父,所谓子不言父过,陛下这是在逼着臣当逆子啊~”
万历皇帝嘴都要笑歪了,拍了拍张允修的肩膀,颇为得意地说道。
“士元,莫要辜负朕的期望,尔并非是一个人在斗争,乃是为了朕,为了大明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啊~”
跟着张允修混久了,万历皇帝说话也变了味道。
可他没有意识到的是,无形之中,自己也将朝政大事的决定权,交给了张居正和张允修父子两人,他这个皇帝竟然成为了参与谈论的一份子。
当然,此时此刻,万历皇帝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埋下了一个致命的“祸根”。
“海上传来的消息,原我大明澎湖巡检司,如今已然成了空悬海外的孤岛,朝廷自清除倭寇之后,对于海疆越发缺乏重视,这澎湖巡检司的一干驻守俸禄,竟也受到克扣。”
张允修专门提及了澎湖巡检司一事,他自知晓此事之后,便立即意识到重要性。
澎湖巡检司乃是前往南洋必经之路,历史上荷兰东印度公司曾多次染指此地,便是想着利用澎湖作为跳板,打开对大明的贸易通道。
万历三十二年,荷兰人曾经占据,为都司沈有容所逼退,后到了天启二年,荷兰人又在此处设立据点被明军击退。
历史上大明对于澎湖不太上心,主要还是因为不能够带来显著的利益,所以才会屡次被荷兰人钻空子。
可如今,大明不论是出于守卫海疆,还是要发展海贸的目的,此处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支点。
听完张允修的描述之后,万历皇帝紧紧皱起了眉头,他显然有了怒意。
对于皇帝来说,听闻自己治下疆土,竟已然糜烂至此,如何能够不生气?
“狗一样的东西!”
万历皇帝怒骂着说道。
“若非是那些清流言官,若非是哪些江南士族,我大明海疆如何能糜烂至此?
他们口口声声说什么海禁一开,便有倭寇、海寇勾结,便有佛郎机人虎视眈眈,可到头来,却是他们在监守自盗!
他们口口声声说海贸会令民间‘逐利成风’,自己赚取的银钱却是最多的!
还说什么海贸赚不了银子,偏偏江南临海之地,那群士绅豪族富可敌国!
一干话皆是给他们说了,倒是成了朕的不是?”
一直以来,文官集团的极度双标,已经令万历皇帝忍无可忍了。
古人有言,律已宜严,待人宜宽。
这些人倒是反过来,律已以宽,待人以严。
天底下哪有这般的道理?
从前万历皇帝被蒙在鼓里,倒还真的觉得是自己的不是,后来发现了,大明最大的蛀虫非是他这个皇帝,而是底下这一群群尸位素餐的士族大家!
“陛下。”
张允修拱拱手说道。
“这江南士族固然是可恶的,可眼下最为要紧之事,乃是派兵守卫一方安宁,此地尤为险要,单单靠戚将军麾下几百人,万万是守不住的,乃是要靠着长期维护与持续投入。”
万历皇帝眯起眼睛来,他握紧了拳头说道。
“这澎湖一地,乃我大明固有疆土,不得任何人染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