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颇不太好意思。
“非是卑职贪财,实在是弟兄们生活困苦,这些年戚家军死的死老的老,靠着朝廷一点赏赐,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好不容老兄弟们有这些进项.”
不等胡守仁说完,戚继光便笑着摆摆手说道:“还照着上回的来,按照陛下和士元小子的意思,咱们还可以少交一些,一次十万两足矣,剩下的皆是由着咱们自由支配,多招收一些人手,修缮海船,亦或是发给弟兄们,皆是随意,你放心即可。”
“戚公.”胡守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样子。“这可是四十万两银子,算起来一个月便是近百万两的进项,朝廷便这般不要了?”
“嘿~看起来多,可也仅仅是这一两次而已。”戚继光提醒着说道。“今后与倭国正常贸易,便无这般收入了,陛下与士元小子自不会在乎这些蝇头小利,若是打通贸易,所赚取银子何止百万?”
胡守仁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觉着自己似乎陷入到了一场巨变之中,这种巨变并非像是战场一般激烈,可却在潜移默化之间,将整个大明搞得天翻地覆。
戚继光颇为动情地说道。
“戚家军的弟兄们,这么多年跟着我戚继光,吃了诸多苦头,如今我老了,弟兄们也老了,朝廷没银子犒赏,咱们便自己给弟兄们赚取一份生计。
这个陛下与元辅先生应该皆是看到的。”
胡守仁眼圈有些泛红,此番出海二百余人,虽然多了一些,除开一干修缮船只和补充物资费用,每个人也能够分到将近一千两银子,足够他们回乡置办田产,过上好日子了。
他用力点点头说道。
“谢戚公!”
戚继光嘿嘿一笑说道:“谢我做甚,回头将事情办好了,跟着老夫去京城好好给陛下和元辅先生谢恩,多磕几个头才是。”
他想了想补充。
“至于士元小子,老夫乃是他世叔,便不可磕头了,他帮着我这个世叔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哈哈哈哈~”
说完这些,戚继光发出一阵由衷自豪地笑。
朝廷论功行赏,干多大的事儿,行多大的赏赐,本来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如今朝廷越发糜烂,这种本该寻常的事情,也难以做到了。
特别是在军中,上层的武官还好说,皇帝多少都记着点,可下层的兵士便惨了,流血卖命不说,到头来的赏赐却少得可怜。
戚家军为什么强悍?
戚继光的治军能力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则是,戚继光自己会搞银子,能给底下的兵士发够饷银。
“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这可不是什么空话。
今夜,戚继光与胡守仁二人,躲在书房之中,将那账本看了又看。
戚继光带着一股酒意,时不时喝上两口,脸上皆是快意。
胡守仁也眯起眼睛,似乎看到了明军今后的好日子。
照着这般赚银子的效率,加之有万历皇帝、张居正、张士元三人斡旋,今后明军满饷也不是一个达到不的空中楼阁了。
对于戚继光与胡守仁这般军中之人,实在没有什么,比这个还要美妙的。
正当二人意犹未尽之时,外头突然传出一阵小心翼翼地敲门声。
“何人叨扰?”
戚继光语气颇为不满,他们二人这是回到海船之上,便是为了避免有其余人打扰和听到,这深夜来访实在是有些突兀。
外头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戚戚帅,是我啊,我是胡小四,伍长胡小四。”
戚继光与胡守仁二人对视一眼,都颇有些疑惑,胡守仁点头说道。
“胡小四么?你便进来说话。”
两百余戚家军,戚继光与胡守仁皆是能够叫上名字的,对于胡小四自然也是有印象。
胡小四小心翼翼推门而入,关上房门之后,噗通地一声便瞬间跪下了。
“戚帅!胡将军!小四深夜打扰实在是死罪,然有一事,小四实在是心底憋不住,想着跟二位上官不吐不快。”
戚继光皱起眉头说道:“尔到底有何事,从实说来便可。”
对于底下的老弟兄,他还是十分宽厚的。
这胡小四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道。
“还是怪卑职家里不争气,说起来卑职还有个哥哥,多年前也曾是戚家军麾下,后来年龄大了便回乡安顿。
可他自小便是个当兵的,种粮种不得,也钻营不来。
这么多年下来,朝廷给的赏赐早就光了。
卑职这哥哥使得一手好火铳,可回了乡里却无用武之地”
胡小四解释了半天,终于将自己的来意说出。
“这本是我等从军之人归宿,当兵的从来便是低人一等,可如今有了转机,戚帅与胡将军带着我等出海打倭寇,不单单能一解胸中郁气,还能够赚取银子。
弟兄们分了银子,心里头自然是开心的,可想起这些老兄弟来,心里头便不是滋味.”
他东一点西一点,可这意思表达得很明显了。
戚继光和胡守仁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
真就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他们正打算扩充人手,可增加人手必然要满足两点,一个乃是有足够能力,另外一个便是足够能令人信任。
天底下想出海的人很多,可能满足这两点的,简直是少之又少。
从军伍中抽调是个法子,可太过于明显了,不符合朝廷的秘密谋划。
但是回乡兵士,就是个绝好的选择了。
一时间,戚继光心里头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此事也暗合万历皇帝和张士元给他送来的秘旨!
日本京都。
二条城。
御所后园里头,数百株菊正竞相绽放,连廊下的“白牡丹菊”带着清冽的香气。
这样的园,在如今的日本,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够享受到的。
织田信长穿着一身织锦狩衣,赤足踩在木板回廊上,一只手把玩着刚折下的紫菊,另外一只手拿着奉公书(类似于明朝的奏疏),看着他的细长眉毛直跳。
“先前三吉郎与吾相谈,吾尚且觉着乃是其年纪太小,有所夸大。”
他将奉公书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还是不解气地说道。
“却不想,明国人竟这般欺辱于吾等,真当吾等乃是好欺负的!
若非毛利家、上杉家这些鼠辈捣乱,明国人安敢嚣张至此!
待到吾等一统日本,便亲自提兵西进,让这天朝上国低下他高昂的头颅!”
站在台下的柴田胜家,乃是织田信长手下大将,看着那被碾压的奉公书,不由得深深眯起了眼睛。
他单膝跪地,左手扶膝,头部低下,连忙说道。
“还请主公息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