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伏在地上的老农犹豫了下，一时间竟没开口。

许砚面色一冷：“哦？不愿说吗？”

“…”老农颤著身子微微抬头，注视眼前这唇红齿白的小道士：“小的，小的说。”

“只是还请道长，请道长饶小的一命。”

“小道对你的命不感兴趣。”许砚唇角微微勾起。

那老农这才微鬆了口气，跪在地上娓娓道来：

“彼时，乱军將俺们桃源村屠掉后就离开了，唯独留下满村的尸体凌乱摆在地上…只是没多久，秦扫六合，气吞万里，天下大定。”

“而始皇为了彰显他那仁义之治，所以颁了个法令，派遣军队，將满天下死於非命的乱尸通通埋葬。”

“俺们村这些个死尸便是在那时被隨意建了个墓堆埋了起来。”

“那时候俺们都已死了，早失了灵智，原本应该是逐渐在地里腐烂生蛆的。只是后来也不知过去多久，有位先生寻到此地，在俺们这墓葬旁边埋了个羊皮手札，接著摇头长嘆而去。”

“也是自那手札被埋下后，俺们这些个死尸也不知缘何，竟一个个重又归拢起了本该早已消散的魂魄，逐渐恢復灵智。”

“不光如此，作为死尸躺在墓葬內的记忆竟也依旧存在…之后俺们便在此处重新建起了村庄，一如之前般生活…”

“后来，有个渔人偶然闯进这儿。”

“俺们一开始並未想过別的，只是当真想好生招待招待这位外来客，可隨著那客人吃罢村里的流水席后，俺们就发现：俺们竟有种能力，可隨意选一村庄內之人，將麵皮替换成那吃了流水席的外人模样…”

“於是，於是…”老农囁嚅起来。

许砚呵呵冷笑：

“於是，你们便將一个又一个偶然进入桃源之人留在桃源，反倒让桃源中的行尸换上这些人的麵皮，外出享受人间凡俗美好？將这些人的人生给偷了去？”

“小道先前在桃源外黑水河上见到的冤魂，便是这些可怜人？”

老农哪敢再继续回话，只是趴在地上不住求饶：“大老爷饶命！”

“小人，小人们也是困在桃源太久，想去看看外面世界…”

许砚冷哼一声，开口：“那位先生埋下的羊皮手札在何处？”

“喏。”

老农颤著手朝桃源村后的一大片桃林指去：

“就在那儿，就在那儿…小人私以为，便是那手札令小人等有了重新產生灵智的机会…”

“那手札，必定，必定是个宝贝！小道长將手札带走，便饶小人一命吧…”

村后的桃林吗？

许砚抬眸去看。

见桃源村后的確是有一大片色泽繽纷的桃林，中无杂树，芳艷鲜美，远远眺望便不免令人心嚮往之。

他站起身来，背著鹿皮背囊，挎著柳木杖子朝那片桃林走去。

好似確乎没有了再对那老农出手的打算。

老农瞧著许砚这动作，眼底不免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欣喜，微微轻舒口气。

然则他这口气还没彻底舒出，就见半道金芒在自己个儿眼前扩散。

凡是被金芒所触及之地，尸斑蔓延，血肉消融，流出脓水，片刻后重又变作死尸倒在地上。

哪怕是倒在地上的前一刻，那眼里却还带著一抹劫后余生的喜色。

到了这时。

偌大的桃源村所有乡民全部都已重新变作了腐烂发臭的死尸，唯独留下之前许砚一开始进入桃源村时遇到的那汉子。

汉子看见许砚轻描淡写就將这些个人解决，一时间呆愣在了原地，嘴巴张成“o”字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