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暗淡残阳斜斜从西山边上“咚”一声坠落,东边弯弯月牙缓缓升起。
青阳镇已陷入一片暗淡的黑沉沉中。
其余镇民皆各自回了家,锁好房门。
唯独那位老镇长被倒吊在树上,一双老目中皆是恐惧,浑身像筛糠似不住抖动,嘴巴被小和尚用粗布堵了住,只能发出“呜呜呜”的低沉呜咽声。
而许砚並著三悟和尚二人,则施施然从镇民家中搬了两副藤椅坐在一边,一边品著镇民奉上的茶水,偶尔笑吟吟朝那被掛在树上的老镇长瞧上一眼。
这老镇长虽蠢了些,也因为成了青阳道长为恶的帮凶,但本心却並不坏。
所以二人也只是决定略作惩戒,
將之作为钓那所谓黑熊精的鱼饵即可。
二人周边早被许砚扔了个法决,设了个阵法,遮掩了痕跡,想来那黑熊精是看不破的。
“大师曾说过,您是打长安来的?”
经了下午之事,许砚倒觉著这小和尚虽然怪得慌,却也有些意思,於是心中多了不少交谈之意,於是开口询问。
“阿弥陀佛,是也。”
小和尚浅浅一笑,双手合十:“贫僧自长安[祈罪寺]而来,奉师傅之命行走天下,好磨礪这本心佛法。”
“哦?祈罪寺?”
许砚倒是有些发蒙。
一般寺庙名字都是什么金光寺,乘龙寺…却是很少听到祈罪寺这样的庙名。
“善哉。”
“祈罪寺。这名字是师傅起的,祈为祈福,为天下祈福。罪为赎罪,赎自身之罪。”
小和尚脸上闪过些悵然之色:
“自小僧削髮入寺以来,师傅便每日都跪在佛前,念经诵礼,日夜不歇…”
许砚冥冥中有了个猜想,忙不迭再问:
“敢问大师的师傅是?”
“家师…玄奘。”小和尚犹豫一下,却还是开口。
果然!
许砚坐直了身子。
早在之前,他便觉著三悟和尚怪得离谱。
能教出这和尚的,想必也绝计是位高人,
如今一听,果真就是那位在他前世分外出名的玄奘大师。
“道长莫不是也听过那说法,说这满天下的邪门把式都是师傅传出的?说师傅是妖和尚,鬼和尚?说是师傅害了这天下?”
许砚驀然点点头:
“小道的確是听过这说法。”
三悟和尚面上闪过些暗淡之色,有些颓然地垂下脑袋,不过下一秒又听许砚接著道:
“不过小道却是不信的。”
“能歷经苦难,走过十万八千里路,从东土朝西天而去之人,岂能是为了带回些邪门把式,祸害天下?”
“!!”
三悟和尚迅速抬起脑袋,瞧向许砚的眼眸中闪烁起波澜:
“善哉善哉!”
“道长瞧得明白!”
“小僧自小隨师傅修习佛法,自觉是这大唐中最了解师傅一人。在小僧眼中,若师傅都不配称为活佛,这天下,也便没有佛了。”
“师傅他老人家,绝不可能如其余人所说那般,是什么妖僧鬼僧…”
两人交谈没多久,
弯弯月牙就划著名圆润的痕跡,从柳树梢朝上攀爬,不多时直直掛在了高天中央,將並不明亮的月光如薄纱般撒下。
寅时,不知不觉就到了。
天晴。
一朵乌云轻轻拂过,將月光短暂遮蔽了短短几秒钟。
这几秒钟,镇內陷入一片沉沉黑暗。
老镇长被倒吊在树上,此刻浑身已被冷汗浸湿,有水渍顺著裤管淌下,“滴答滴答”落到地上,发出阵阵腥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