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三州。
晋州,晋州城。
誉王府邸。
几个专修了炼体之术的高大护院持著铁剑长鉤,面容肃穆,守在府邸最深处一漆著红漆的木门前。
门前掛有数盏人脑袋大小的红灯笼。
饶是在白日里依旧闪烁著摄人心魄的红光。
远远去瞧,好似几双巨大的红色眼睛在幽幽注视著你。
他们並不知这门后是什么,只知此地乃是誉王殿下最为看重之地。
曾专程下过死令:
除他本人之外,其余人等一概不准入內!甚至就连那位最受誉王信任的杨师,杨国忠也一样!
分明还是艷阳天,
但守在那红漆木门前,被几盏猩红猩红的灯笼幽幽注视著,这几个早练过体魄的汉子却仍觉著后背如寒芒刺骨般生出凌冽寒意。
就好似有什么极为可怕的怪物,正躲在门后,用幽冷的目光朝他们瞅来。
也在这时候,
有“噠噠噠”的缓慢脚步声从外面而来,缓缓朝著门口而来。
几个练体汉子下意识“咣当”一声抽出铁剑,面色阴沉地朝脚步传来的方向去看:“誉王禁地!閒人勿入!”
却听淡淡笑声幽幽传来:“誉王禁地…”
“誉王禁地…我这当师傅的,进去走上一遭想来並无不可吧?”
緋红飞鱼服被日头照的生出点点光辉。眉如紫棱石,鬢如反蝟皮,叠成两层的眼皮下,是一对毒蛇般阴鷲的老目。
杨国忠!杨师!
这…几个汉子互相对视,手里那铁剑是举起来也不是,
放下去,也不是。
誉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內…
可这位杨师,他们好似又没有阻拦的权力…
正迟疑间,
穿著緋红色飞鱼服的杨师已轻飘飘走了过来,只差最后几步便要拾阶而上。
“哦?我还当真不能进去了?”
杨师偏偏脑袋,將目光投向这几个汉子。
“杨,杨师…誉王殿下曾下过死令,除他之外,任何人不得入內…”最终,还是其中一个汉子犹疑著抱拳开口:
“您,您也不例外…”
可他这话尾音还没落下,脑袋就兀自从脖颈上消失了去,被杨师提在手中,
至於身子,则像是木桩子似,“咚”的一声便坠在地上,发出沉闷作响。
“!!”其余几人登时就被嚇得连连朝后退了好几步,
用带著三分惊诧,七分恐惧的目光瞧向眼前这老人。
杨师…这是要做什么?!
杨师布满褶皱的老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將手中那脑壳扔在地上,又將沾著血跡的手在緋红色飞鱼服上擦了两下,方才將笑吟吟目光投向余下几人:
“现在,老朽可能进去了?”
这…什么叫能进去了吗?谁还敢拦您吶?
几个汉子不用思考,都觉著自己的小命得更重要些…当即瑟瑟缩缩朝后退去。
將那门,给杨师让了开来。
阴鷲老人摇摇头,语调平和:“倒是会看形势…”
他也没再多去理会余下几个壮汉,只是施施然“咣当”一声推开铁门,朝內里走入。
緋红色的飞鱼服在日头照射下,如一抹溅起的血般刺目,甚至隱隱盖住了旁边几盏大红灯笼的色彩…
“呼—”
几个壮汉瞧见杨师当真没再对他们动手,方才微微长出一口气,俱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神色。
可也是下一秒,他们便从彼此瞳孔里反射的点点光斑中看到:
自己个儿的脑袋,竟像失去了连接般,缓缓从脖子上滑落,“咕咚咕咚”滚落到地上。
“呵…”杨师轻笑一声。
既已进了这地方,他又岂会留下目睹者?
且见那杨师缓步走入,一路进入漆红铁门,便来到个阴森逼仄的狭小房间。
四周黑灰墙壁上掛满密密麻麻,猩红猩红的灯笼,如一双双隱匿在暗处的野兽般死死瞪著房间內之人来看,让这房间拂上一层淡淡的猩红薄纱。
也勉强让人能看清这房间里的布置:
逼仄狭小的房內,只布著个分外诡异的法坛。
红木八仙桌,上面摆个米盆,盆里俱是些绿绿的心肝肠肺,右边则是俩人头,早已腐烂发臭,不时有腥潮恶臭的脓水从中流出…瞧那作用,更像是寻常祭拜神佛时摆的牛羊等三牲…
米盆前面,则有个正燃烧著的火罈子,里面聚有些被烧的发黑髮焦的骨头,灼的四周空气都在微微扭动。
大腿,小腿,心臟,肾臟…等俱以五行八卦摆在四方,很是规整的模样。
分明应该是道士做法时所布置法坛的规格,但其中所用物件却全然被换了去…变得分外诡譎恐怖。
让人很难想像,这一法坛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呵…”杨师用阴森的目光打望了一圈这法坛,方才笑起来:“便是这儿了。”
他说罢,从怀中掏出块木牌来,小心翼翼摆在自己旁边。
且见那木牌上闪烁了几下猩红的光,之后,竟有清脆女人声音从木牌內传出。
这声音婉转动听如黄鸝轻啼,又清脆悦耳如山泉叮咚。
然则却也带著些娇媚,单是让人去听听,具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难忍的瘙痒。
“哦?到了吗?兄长?”
分明是被那木牌中传出的女声唤作兄长,
可杨师却显得分外恭敬,老腰弯曲得好似被雷电劈断的老树,低声恭敬道:“是,到了。”
“嘻嘻嘻…”
木牌內的女声娇俏浅笑:“既然到了,那便开始吧…”
“可怜的小誉王,还真箇儿以为我们是在帮他嘞…”
“其实,他也不过是我们的棋子之一罢…”
杨师也轻声笑了下:“呵,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凭什么?”
“心胸狭窄,並无容人之德,看似狠辣,却多是爭强斗狠…他这般的废材,凭什么被我们相助?如若不是为了计划,老朽呀,早想將这誉王脖子掐断了…”
这话落毕,木牌中的女声消失。
杨师也不再耽搁,直接盘腿坐在诡譎法阵中央,
又从袖袍內取出根银针,扎破了自己指尖。
几滴血从指尖流出,杨师便將手指垂在木牌上方。
滴答,滴答…黏稠鲜血滴到木牌上,快速被牌子吸收。
“若能引下那位…呵呵…”
“再用燕云三州百姓,作为那位復生之后的血食…大事,可成!”
其实,他之所以加入誉王座下,便是奉了宫中那位妹妹之令。
假意帮助誉王逐鹿中原,
然则实际上,却只是为了今日。
让誉王带著大圣毫毛前往昆州断牙山谷,而后再以大阵催动,用大圣毫毛的炁来引动断牙山谷下沉睡的那位,使之甦醒…
彼时,宫中自家那位妹妹,便又能多上个有力膀助!
世人只知断牙山谷位於昆州与晋州中央,山路险要难行,
但却无人知晓在断牙山谷之下,还压著个曾陨落过的神佛尸身…
这般想著,
杨师直接拿起牌子来,对准了面前灼烧著人骨的火坑,將那牌子扔了下去。
火焰顿时一冒三丈高,灼灼跳动,熠熠生辉。
“寻风捕影…”
手中掐了个法诀,杨师朝火焰中去看,
想率先確定誉王是否已將大圣毫毛带到了断牙山谷。
火盆內点点火星跃动,在空中画成了个地图似的圈儿。
杨师打眼朝火星铺就的地图去看,的確就瞧见大圣毫毛好似確实是已被带到了断牙山谷,
可,貌似却並不在誉王手中…
“咦?”
这一下,杨师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