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天已落黑。
望著外面浓重的夜色,王红河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含蓄道:“世钧吶,等下你到了大队院,让人家说两句就说两句,可不要乱发脾气。
毕竟,是咱有错在先嘛。
那郭明月也不是单单针对你,队里的知青都让她训一遍了。
批评就批评,反正又不会掉块肉,咱以后改就是了。但你要记著,晚上去开会的都是大队干部和光棍儿人,咱可惹不起,別跟人家犟嘴。”
见两口子盯著自己,满脸担忧,王世钧怎么会不知道他们都是为自己好。
估计是怕他愣头青,仗著自己是从首都来的,心高气傲,再当眾跟人家闹起来。將来被人家记恨上,生活中给他穿小鞋。
王世钧连忙笑著应承下来。
如果他真的是一位才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被人家当眾训斥面子上肯定会掛不住,可前世都是个活了一辈子的老登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在这种小事上,荣辱不惊还是做得到的。
安慰了两口子几句,王世钧就出了院门,摸黑往村东头走去。
小王庄地势偏僻,还未通电,一路上乌漆嘛黑的,只能看到各家各户如豆的灯火。
遇上个蒸馒头的,吃饭晚,这个点儿还在啪嗒啪嗒拉著风箱,灶膛里呼呼乱窜的火苗子倒是十分显眼。
愈发衬托出夜的静謐。
不知怎的,这个年月,山村里明明连路灯都没有,却总让人觉得很安心。
王世钧走进大队院,视线骤然变得明亮。
倒不是电灯泡,而是生產队里仅有的两盏电石灯。
这玩意儿是依靠一种名叫碳化钙的灰褐色固体块燃烧的。过程中会释放出乙炔,臭烘烘的十分不好闻,而且还不稳定,有很多缺点。
可即便如此,在时下的老百姓眼里都是件稀罕物。
也就是开大会这种场合,才会用上。
王世钧赶到的时候,屋子里影影绰绰,已经坐满了人。
由於是一个生產队的,彼此之间都认识,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可当王世钧走进去,屋內却静了一瞬,不少人都好奇的望向他,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
大傢伙儿都知道队里来了一位新知青,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讲道理是要招呼一下的;可又听说这知青到生產队的头一天就旷工,还把郭明月同志给气得不轻,这是特意叫他来接受批评教育的。
眾人就有点不好跟他表现得太过亲热,只是望著他笑。
没人搭理自己,王世钧正好落得清净,就踅摸个人少的角落,悄悄挤了进去。
等了一会儿,大队长王西山迟迟没有来,屋子里乱鬨鬨的。尤其是几个鬍子拉碴的中年人,估计是生產队里的劳动標兵,正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著什么,声音越来越高。
到最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是看著他们爭辩。
那几人注意到大傢伙儿的目光,也不怯场,甚至还站起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