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陈常旭,你个老小子是不是长到七老八十也是这副德行,看到个啥都想学!”
陈照山见人家小伙子一脸茫然,指著陈卫生员的鼻子骂了一句,摸著自己脑壳,大大咧咧的笑道:“小老弟,他就是这个秉性,打小就爱学。
別看俺们都是一起光著屁股蛋子长大的,可就数他出號,整天抱个破书本,滥充文化人。偏偏还真让他学成了,俺们一起长大的玩伴都是撅著腚修理地球,就他成了俺们生產队的卫生员。这找谁说理去?
这不是听说俺家青橘被烙铁头咬伤,却让你用一根大针和一株草药救回来了嘛。噫,他比俺这个当爹的都激动,说啥都要跟著来向你表示感谢。
可他心里是啥肠子,俺还不知道?他一撅屁股俺就知道他要拉啥样的屎!
他就是眼馋你的本事,想跟你学两招!”
解释完之后,这耿直的汉子张著大嘴笑起来,一脸得意。
王世钧这才恍然,禁不住也跟著笑了,同样挠了挠头,一时间,就更有点无所適从了。
前世陈常旭就是河西屯的卫生员。
时光重现,人家依旧是卫生员,他虽然也是那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可心境毕竟不同了。
一个小年轻,咋好意思张嘴去教人家大叔……
“嗨哟,你个老小子!”
陈常旭也抱著笔记本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儿道:“我勤奋好学,凭本事当上的卫生员,还没处说理去了?
王世钧同志,你可別听他瞎胡说!
书本上有句话讲得好,叫『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我这虽然有点冒昧,但也是真心向你求教的。
你可能不知道,咱们七里坪公社就坐落在伏牛山脚下,老少爷们儿经常要进山挖个野菜、砍个柴烧什么的,难免不让毒蛇给咬上一口。
时不时就会有悲剧发生。
可俺们这些赤脚医生一没有蛇毒血清,二没有大本事,遇上这种事儿除了乾瞪眼,实在没別的办法。
同志,咱也知道『法不轻传』的道理,可看在劳苦大眾的份上,我陈常旭还是想恳求你教一教我!”
说著,这位同样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竟弯著腰俯下身去,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
王世钧被他嚇了一跳,注意到他诚挚的目光,连忙把他扶起来,认真道:“陈卫生员,叔,你別这样,我可当不起。
我教你,我教你还不行吗?
其实,这也不是啥不传之秘,更不是什么高深的本事,就是一处经外奇穴和一株白蛇舌草而已。”
“经外奇穴?”
陈常旭一听这个,眼珠子更亮了,忙道:“小同志,经外奇穴好呀!
咱们乡村卫生员发的都有《赤脚医生手册》,可大多数同志都看不懂,也记不住。倒是俺,有股子钻劲儿,可是让俺记住了不少穴位。
你看看,这是我做的笔记。
比如急救就掐人中,积食就扎四缝穴,腰背痛就扎委中,肠胃不舒服就按摩足三里……”
王世钧探著头,见他的小本本上密密麻麻记了不少东西,而且书页都磨得没筋骨了,软塌塌的,显然是经常翻看。
尤其是他给自己讲述的时候,脸上那认真的表情,让他心里微微有些动容,隨声附和道:“肚腹三里留,腰背委中求,头项寻列缺,面容合谷收。”
“哎哟,对对!”
陈常旭如闻仙音,一下子激动起来,“王世钧同志,你、你真是个大医生啊?
这、这是个顺口溜吗?
你、你再说一遍,让俺记一下!”
王世钧咧下嘴角,眸中突然有些失神。
这个年月,网际网路还遥遥无期,再加上动盪的日子刚刚过去,依旧是个知识贫瘠的时代,可就是在这种极端困难的条件下,全国80%以上的农村都做到了医疗全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