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后巷瀰漫著艾草与血腥混杂的气息,三十几张草帘隨著太子的脚步依次掀起。
朱標俯身,月白蟒袍下摆粘上地面褐黄药汁。
“阿婆且放宽心。”太子在第三榻前单膝点地,指尖悬在老者溃烂的腕脉上方三寸。
老嫗浑浊的眼里闪著泪光,麻杆似的手攥住蟒袍衣角又慌忙鬆开:“太子爷,折煞老身了。”
朱標却顺势握住她龟裂的手掌,將御製避瘟丹塞进她指缝:“这丸药含著,比煎的汤剂顺口。”
他缓缓向前,清澈的目光中,泪闪烁。
第七榻的年轻妇人挣扎著要行礼,发间木簪勾破了草帘。
朱標抬手虚扶:“娘子莫动,你膝上小郎的热散未退。”
说著解下药囊取出一个小瓶:“用这薄荷露擦他太阳穴。”
妇人颤抖的手接过:“民妇拜谢太子。”
最里间的草帘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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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少年患者用破席掩面,溃烂的双腿在草垫上拖出血痕:“殿下別近前!小人身上有疫。”
朱標走到他面前,扯下半幅白纱面衣给他:“孤见过你,那年来老四府中,是你在清扫这后巷。”
少年浑身剧震,泪水冲开脸上结痂的疮痍。
隨行的羽林卫看见戴思恭背过身去,这位素来稳重的老太医,官袍广袖竟在微微发抖。
这是大明朝的太子殿下啊。
最后,朱標踏上临时搭建的木台。
他一把扯下腰间龙纹玉佩,在眾人惊呼中掷入煎药炉:“今日碎此玉,就是要告诉应天府二十万百姓。朝廷寧碎美玉,不弃一人!”
抽泣声如涟漪般盪开。
朱標语调忽转轻柔:“王记豆腐坊的滷水点得最嫩,李银匠打的百家锁给多少孩儿驱邪避灾。等你们好了,孤要討赵婆婆醃脆瓜的方子呢。”
他竟一一数著巷外店铺的营生。
阳光下,太子指向太医队伍:“这些弯腰救人的先生们,才是撑起大明脊樑的栋樑。”
……
暮色渐浓的燕王府后巷,朱標踏著青石板上斑驳的药渍走向戴思恭。
太医正躬身行礼,太子已先一步扶住他手臂:“戴先生不必多礼,说说眼下最要紧的。”
戴思恭的奏报声里带著疲惫:“回殿下,城南三处粥棚已按例施药,只是,金银、板蓝根等药材仅够三日之用,太医院能调派的郎中不足二十人。”
朱標闻言眉头深锁,他解下隨身牙牌递给侍卫:“即刻传孤令,调应天府所有药铺库存,再著五城兵马司护送周边府的药材车队星夜入京。”
“谢太子。”戴思恭大喜。
朱標摇头一笑:“孤能做的,就这些。”
戴思恭欲言又止地望向燕王府朱红的大门:“殿下不进去看看?”
朱標眯眼看去,笑著摆手:“老四家有两个孩子,孤今日走过七个疫巷,这身衣裳说不定沾著晦气呢。”
说著退后两步,月白蟒袍在晚风里盪开淡淡药香。
老太医撩袍再拜:“殿下千金之躯亲临险地,如今连胞弟府门都不入,此等爱民之心,是万民之福啊。”
“戴先生快起!”朱標急忙托住他肘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