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吴新蕊开始她上任后的首次调研,第一站定在林城。
林城上下为迎接新省长做足了准备,车队却径直穿城而过,奔向了下辖的清南市。
这一下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清南市领导班子急忙在路口集结,结果省委二號车停下后,只让市委书记何群上了车,隨即再次出发。
眾人这才反应过来,省长调研的第一个目標,竟然是省级贫困乡,云岭乡。
车上,吴新蕊告诉何群,她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代表政府慰问矿难家属,並亲手將新成集团的赔偿款交到他们手上。
何群立刻做出自我检討:“清南市委市政府没有做好工作,辜负了群眾的期望。”
吴新蕊不动声色地敲打他:“新成集团的赔偿款,经过层层盘剥,最终到群眾手上只剩二百五十块。这个数字,是在打谁的脸?是在打我们政府的脸。”
何群战战兢兢:“剋扣赔偿款一事,是市財政局的工作人员误解了领导的意思。该办事员已被除名,相关负责人也做出了深刻检討。我作为市委书记,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请省长批评。”
“我不是你的上级,轮不到我来批评。”吴新蕊说,“不过,我想提醒你一句,贫困乡的人民已经很艰难了,不要因为我们某些工作上的错误,让他们陷入绝望。”
何群听得直冒冷汗,连连称是。他总算见识到了这位以强势闻名的女领导,作风果然一点面子都不给。
车队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缓慢行驶,顛簸中,吴新蕊直观地感受到了刘清明执著於修路的原因。
她对何群说:“我的仕途就是从隔壁的河口乡开始的。那里经过多年发展,群眾生活有了起色,基础设施也赶上了城镇水平。一山之隔的云岭乡呢,连条像样的公路都没有,群眾怎么可能不穷?”
何群再次检討,强调清南市財政收入不高,无力投入更多资金,这是政府的失职。
吴新蕊没有继续批评,她也清楚,何群没有完全夸大。
有限的財政,根本不足以解决贫困问题。
扶贫资金在乡一级被挪用,几乎是公开的做法。
不挪用,乡干部的工资、教师的津贴都发不出来,基层工作会彻底瘫痪。
几个小时的艰难跋涉后,车队终於抵达云岭乡。
赵元佐带著乡干部已经等候多时。
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
在早就搭好的戏台上,吴新蕊发表了一通热情洋洋的讲话,表达了政府对贫困地区群眾的关怀。
隨后,二十三个遇难矿工的家属上台,依次从吴新蕊手里接过了一摞摞真金白银。
家属们纷纷表示理解政府的困难,感谢省长为他们爭取到这么多钱。
这一幕被省里来的媒体记者用镜头记录下来。
看著台上皆大欢喜的场面,刘清明却高兴不起来。
吴新蕊最不喜这一套,今天这么做,多半是带著补偿的性质。
大会在吴新蕊宣布新成集团將捐款四十万,为云岭乡新建一所希望小学的好消息中落下帷幕。
刘清明在那堆长枪短炮中扫视,唯独没有女友的身影。
以苏清璇的性格,以及两人的关係,不愿来为母亲的“作秀”站台,也合情合理。
正想著,吴新蕊已经走过来与乡干部们一一握手,態度亲切,言语和蔼,没有半点传闻中的强势霸道。
轮到刘清明时,她没多说什么,只是眼神有些凝视。
看到队伍里的於锦绣,她反而多勉励了几句。
於锦绣激动不已,脱口而出:“您就是我的榜样!”
刘清明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里默默吐槽,果然每个女干部都有一颗当省长的心。
更让眾人激动的是,吴新蕊提出让乡里的干部陪她走一走。
她扫过眾人,淡淡地说了一句:“就乡长吧。”
刘清明心里一跳,在眾人羡慕的注视中,跟在了吴新蕊身侧,一板一眼地介绍起云岭乡的情况。
吴新蕊走了两步,转头对何群说:“何书记,不要让这么多人跟著,耽误工作。你们去乡政府开个座谈会,我到处转转,等会儿听你们的匯报。”
何群赶紧答应下来。
吴新蕊摆脱了眾人,只带了秘书和几个隨从,跟著刘清明向前走。
刘清明注意到,她的秘书换成了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女性,对方显然认得自己,用眼神打了个招呼。
“省长,我们乡十四个行政村,贫困线以下的有十一个。去年乡財政收入不到五万块,甚至无法维持乡政府的基本运作。他们截留各种款项,大部分都用在了这上面。”
“我当过乡长,你说的我理解,不用过於强调。”
“我不是为他们开脱。”刘清明说,“我自己坐在这个位子上,也要先稳住基层干部的心。他们都不能保证生活,怎么给群眾做工作?”
“但这种现象,终究不对。”
“所以,在我的任上,一定要扭转。解决的根本就是实现乡財政的大幅度提高。”
刘清明的自信让吴新蕊看了他一眼。
“有具体的方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