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理了一下军装下摆,在苏棠面前,缓缓地、郑重地,单膝跪了下去。
这个动作,在这个年代,对於一个顶天立地、流血不流汗的军官来说,其分量不亚於交出自己的生命。
全场鸦雀无声。
秦野仰起头,那双深邃的黑眸里,褪去了所有的冰冷和锐利,只剩下满满的紧张、虔诚和快要溢出来的深情。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棠棠……”
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到了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多余,最后只化成了一句最朴实无华的承诺。
“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苏棠感觉一股汹涌的热流从心底直衝眼眶。
她知道他为她做了什么,知道他为她放弃了什么。
这个男人,用他最直接、最笨拙的方式,给了她全世界最顶级的尊重和爱意。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里带著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好。”
秦野笑了,那笑容像是冰雪初融,阳光普照,灿烂得晃眼。
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像是捧著什么稀世珍宝。
“好!好啊!”秦振邦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地拍著巴掌。
何舒敏和外婆更是哭得稀里哗啦,李秀梅也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院子里,掌声雷动。
婚礼在军区的大礼堂举行。
这里平日里是开大会、放电影的地方,今天却被装点得喜气洋洋。
主席台正中央,掛著巨幅的伟人像,画像两边,是两面崭新笔挺的五星红旗。
红旗之下,拉著一条红布横幅,上面是炊事班老班长用毛笔写的八个大字——“新婚快乐,永结同心”,字跡朴拙却充满了真诚。
没有后世繁复的仪式,却充满了这个年代独有的庄重和热烈。
军区刘副司令员特地为这对在朗措村做出巨大贡献的一对璧人,亲自担任证婚人,可谓是相当排面了。
他站在铺著红布的讲台后,清了清嗓子,整个礼堂瞬间鸦雀无声。
台下,乌泱泱坐满了秦野的战友和家属们,几乎所有人都来了。
苏棠甚至看到了后勤处烧锅炉的张师傅,还有几个眼熟的军嫂,每个人脸上都洋溢著喜悦。
她和秦野並肩站在台上,成了全场的焦点。
秦野紧紧握著她的手,掌心湿漉漉的,全是汗。
他握得那么用力,骨节都有些发白,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压抑著內心的激动,又像是在向全世界宣告他的所有权。
苏棠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微微的颤抖,她心里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
这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面对狼群都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竟然紧张得像个毛头小子。
她不动声色地反手回握住他,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手心,像是在安抚一头紧张的大型猛兽。
秦野身子一僵,侧过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翻涌著滚烫的情绪,但很快又故作镇定地转了回去,只是耳朵尖那抹红色,却无论如何也藏不住了。
“经组织审查批准,现同意52师步兵团团长秦野同志,与军区总医院外科副主任医师苏棠同志,结为革命夫妻!”
刘副司令员的声音洪亮如钟,他拿起桌上的两本红色的结婚证,高高举起,
“希望你们在今后的生活中,互敬互爱,互相帮助,共同进步,为革命事业,为国防建设,贡献出自己的全部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