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看守室,外面站著一位身著中山装的老爷子,被人寸步不离地搀扶著。
头髮白,面容苍老,已时日无多的模样。
最重要的是,裴直並不认识他。
听见身后的脚步,老爷子转过头,锐利的目光落在裴直脸上,目不转睛地盯著。
看著看著,眸子逐渐渗起一丝红意。
裴直蹙起眉头,“您是?”
老爷子脸上泛起和蔼可亲的笑容,“你好,裴直。”
林家早期发展煤矿產业,在山西大同发家,近年来逐步转为石油方面的业务。
二十多年前,林家老爷子的二女儿被对家绑架,辗转拐卖到了山沟里,从此不见踪影。
两年后才逃出虎口,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自那以后,林家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逐渐蛰伏起来。
林老爷子之后才知晓裴直的存在,於他而言,裴直身上流淌著罪犯的血液,是林家的耻辱。
所以他前些年並没有找他,任由他自生自灭。
后来年纪大了,麾下人丁单薄,格外顾念亲情,他派人去石崖村找过几次,只可惜裴直已经不在村上了。
直到前几日,偶然听说北京有一起绑架案,涉及到了石崖村,一个姓裴的小伙。
他不辞千辛万苦赶来,只为见上一面。
確定之后,不惜运用所有人脉,只为洗清他身上的罪名。
恰逢舒窈撤诉,一切水到渠成。
裴直看著眼前的林老爷子,怎么也无法將他和自己的母亲联繫起来,时间过去太久,连他自己也忘记了,那傻女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林老爷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哽咽著说道:“你愿意喊我一声外公吗?”
裴直敛眸,声音染上几分哑。
“她呢?”
两人皆心知肚明,这个她是指谁。
见他不愿意喊外公,林老爷子虽有些失望,但並不强求。
“她的精神出了问题,在国外休养。”
林老爷子顿了顿,又道:“如果看到你,可能会情绪激动,影响治疗效果。”
毕竟她的状態,並不適合受刺激。
裴直:“您多虑了。”
他站直身子,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如果见到她的话,记得告诉她,当年的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她没有污点了。”
林老爷子唇瓣翕动,哽咽著道:“你不跟我回山西吗?”
裴直语气轻鬆,“不了,素不相识,还是不给您添麻烦了。”
“感谢您的帮忙。”
说著,他又深深地鞠了一躬,在林老爷子湿润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第一个鞠躬,感谢那女人的生育之恩。
第二个鞠躬,感谢林老爷子的再造之恩。
自此,与过去的一切告別,从此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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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直这五年其实赚了点钱。
刚从石崖村出来的时候,他找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厂子里卸货。
几百斤的水泥沙子压在背上,勒得血肉模糊,压根不能躺著睡觉,只能数著角落里的蚂蚁,熬过一整个晚上。
后来攒了点钱,他买了很多书自学知识,租了几家厂子卖钢材。
没有经验的缘故,亏得血本无归。
裴直於是又跑去卸货,赚了点钱又开了个电子厂,专门承接香港代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