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头髮白的专家推了推眼镜。
“小李同志,这个我清楚。这是典型的黄铁矿高硫干扰。地质队早就给出结论了,没有价值。”
另一位专家也附和。
“至於那个顏色,就更不说明问题了。矿区里什么顏色的石头没有?这不能作为判断依据。”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几乎所有人都在摇头。
这太想当然了。
靠一句模糊的顏色描述和一次被否定的数据异常,就想推翻几十年的行业定论?
李卫国没有反驳他们。
他只是换了一张幻灯片,上面是他手写的一组化学反应式。
“我做了一个理论推演。”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种特殊的硫化物,並不是黄铁矿,而是一种我们从未关注过的,錸的伴生矿物?”
“它在特定的温湿度和酸碱度下,会发生氧化,从而呈现出那种紫灰色。而那个所谓的『峰值跳变』,根本不是干扰,而是它最真实的信號!”
钱秉穹教授看著那组陌生的反应式,陷入了沉思。
他看不懂,但能感觉到其中蕴含著一种严谨的逻辑。
孙德海的內心在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
但李卫国创造的奇蹟,又让他不敢轻易否定。
“卫国,”孙德海的声音有些乾涩,“你的意思是,就凭这份五十年代的旧报告和你的推测,让我们派一支勘探队,去一个废弃了几十年的垃圾堆里……挖宝贝?”
“对。”李卫国点头。
“如果错了呢?”一位专家忍不住质问。
“错了,不过是浪费几车皮的油料。”李卫国迎著他的目光,“可如果对了呢?”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地寂静。
“我同意。”孙德海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我亲自带队!”
一周后,西北戈壁。
巨大的七號尾矿堆,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荒原上。
风沙吹过,捲起一阵灰尘,呛得人睁不开眼。
勘探队长吐了一口唾沫,里面全是沙子。
“孙总,这地方鸟不拉屎,真能有那比黄金还贵的玩意儿?”
孙德海没说话,只是看著不远处,几个工人正按照一张奇怪的图纸,搭建著几个简陋的浸出池。
没有高温高压的设备,只有一些巨大的塑料布、水泵和几个装著化学药品的铁桶。
这套被李卫国称为“土法炼金”的工艺,简单得让所有隨行的技术员都觉得荒唐。
“开始吧。”孙德海下令。
铲车將灰黑色的矿渣挖进池子,工人按照严格的配比,將一桶桶酸性液体倒了进去。
没有剧烈的反应,没有冲天的浓烟。
只有液体缓缓渗入矿渣,然后从另一端的导流管里,流出墨绿色的溶液。
所有人都围在那里,像是在等待一个审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当第一批经过树脂吸附、沉淀、烘乾后的灰黑色粉末被取出来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名技术员小心翼翼地取了一点样品,放进了隨身携带的可携式光谱仪。
仪器预热,读数。
屏幕上,一条条光谱线开始跳动。
突然,在仪器预设的“未知元素”区域,一道极其明亮、清晰的谱线,猛地跳了出来。
技术员的身体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著那个代表著原子序数75的峰值,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队长……孙……孙总……”
他的声音变了调,带著哭腔。
“出来了……谱线……对上了!”
勘探队长一把抢过仪器,凑到眼前。
当他看清屏幕上那个代表“re”(錸)的符號时,这个在戈壁滩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西北汉子,手一软,价值千金的仪器“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顾不上去捡,只是猛地回过头,望向那座在夕阳下,如同山脉般连绵不绝的尾矿堆。
那不是垃圾。
那是一座足以让全世界都眼红的,黑色的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