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內
钱秉穹面前的实验台上,摆著一块灰黑色的、布满细微裂纹的陶瓷片。这是他们按照李卫国“毛衣”理论烧制的第三十七號样品,在模擬高温下,它撑了不到三分钟就宣告报废。
另一头,孙德海的桌上铺满了画著复杂流线图的稿纸,每一张上面都用红笔打著一个刺目的叉。所有的流体力学模型,在超过一千八百度后,都会变成一团无法预测的、狂暴的混沌。
项目陷入了死局。
钱秉穹团队在“多孔陶瓷”的死胡同里撞得头破血流,而孙德海的团队则被“分级燃烧”的理论壁垒彻底挡住了去路。
李卫国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所有专家都抬起头,脸上带著疲惫和一丝不自觉的期待。
“都停一下吧。”李卫国没有看那些失败的样品和图纸,他径直走到黑板前。
“我们不聊陶瓷,也不聊流体力学。”他拿起粉笔,却迟迟没有落笔。
“我问大家一个问题。”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愣住了。
“如何让一滴水,在空气中,瞬间消失?”
这个问题太过简单,甚至有些荒谬。
一位年轻的技术员下意识地回答:“加热,让它蒸发。”
李卫国摇了摇头。“太慢。我说的,是瞬间。”
钱秉穹皱起了眉。“李工,我们现在討论的是燃烧室……”
“我们討论的就是燃烧室。”李卫国打断了他,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圈,代表燃烧室,又在中心点了一个小点。
“我们一直以来的思路都错了。问题的核心,不是用什么材料去造一个更耐烧的『炉子』,而是如何让燃料在进入炉子的瞬间,就完成它全部的使命。”
他用粉笔头重重地敲了敲那个中心的小点。
“喷油嘴。”
“我们要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喷头』。而是一个能將燃料,在微观层面,撕碎、碾平、分解成最原始分子团的装置。”
他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他们第一次开始重新审视那个在整个发动机设计中,最不起眼、最没有技术含量的零件。
“回去想一想。”李卫国放下粉笔,“想一想怎么让水珠消失。”
他没有给出任何方案,转身离开了会议室,留下一屋子陷入沉思的、国內最顶尖的大脑。
四合院里,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
李卫国刚走进院子,就看见棒梗正蹲在墙角,跟一个旧喷壶较劲。
那喷壶是厂里淘汰的,用来给浇水,可现在它只会漏水,偶尔费力地喷出几颗大水滴,把棒梗的裤脚都打湿了。
“李叔!”棒梗看见他,像看到了救星。
“它坏了!只会吐口水,不会喷雾了!”
李卫国蹲下身,拿过那个简陋的铁皮喷壶。
他没有直接动手修,而是指著喷嘴。“你看,水为什么会变成一滴一滴的?因为它们自己想抱在一起,这叫『表面张力』。”
棒梗听得似懂非懂。
“那怎么让它们不抱在一起?”
“打它。”李卫国笑了笑,“用比它快得多的东西,狠狠地撞它,把它撞碎。这叫『流体剪切』。”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截废旧自行车胎的黑色橡胶,又找来一根细铜丝。
他没有用什么高深的技术,只是引导著棒梗,用橡胶在喷壶內部增加了一点压力,又用细铜丝,將原本圆形的喷口,改造得更细、更扁。
“你再试试。”
棒梗將信將疑地捏动把手。
这一次,没有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