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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懵逼与適应

第2章:懵逼与適应

头痛欲裂。

仿佛有无数根生锈的钢针在颅骨內反覆穿刺搅拌,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波更强烈的眩晕和噁心。杨不凡呻吟著,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不是酒店套房那熟悉的暖黄壁灯和洁白的天板吊顶,而是一片……昏黄?光线从糊著半透明油纸的窗户格子透进来,朦朦朧朧,给眼前的一切罩上了一层陈旧而压抑的滤镜。

他猛地坐起身——这个动作牵动了全身的酸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环顾四周。

空间狭窄,极其狭窄。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几乎占据了小半空间,床边一张掉漆严重的旧木桌,桌腿似乎还不平。墙角堆著两个看不出原色的木箱。墙壁是粗糙的灰泥,不少地方已经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的土坯,糊著旧报纸的地方也泛著陈年的黄。空气中瀰漫著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潮湿的土腥味、劣质煤球燃烧后的烟燻味、木头家具陈年的腐朽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这…是哪?”杨不凡的声音乾涩沙哑,带著宿醉的疲惫和巨大的茫然。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一件洗得发白、领口袖口都磨出了毛边的蓝色粗布汗衫,一条同样破旧、打著补丁的灰色裤子。这绝不是他那身定製西装!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宿醉带来的不適。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揉揉太阳穴,手指却触碰到一片陌生的触感——脸颊的皮肤似乎更年轻紧致了些,但下巴上冒出的胡茬却带著少年人特有的细软。

“等等…我是谁?”一个更恐怖的问题击中了他。属於“杨不凡博士”的记忆清晰无比:实验室的彻夜灯火、精密仪器的嗡鸣、香檳杯碰撞的清脆、还有那该死的失重感……但另一个同样名为“杨不凡”的记忆碎片,却如同浑浊的泥水,艰难地翻涌上来,带著怯懦、迷茫和一种深植骨髓的……无力感。

“18岁…红星轧钢厂家属院…南锣鼓巷95號…父亲杨爱国…保卫科…母亲穆青…会计…妹妹…囡囡…”这些词汇如同破碎的幻灯片,强行塞入他的脑海,伴隨著一些模糊的画面:一个身材魁梧、表情严肃的男人;一个面容温婉但眉宇间带著疲惫的女人;还有一个扎著羊角辫、眼睛亮晶晶的小女孩,像个小尾巴似的跟著他叫“哥哥”……

轰!

巨大的信息流和时空错位感如同两辆失控的火车在他脑海里轰然对撞!顶尖机械工程博士的灵魂与五十年代京城四合院怯懦青年的躯壳!二十一世纪的信息爆炸与眼前这原始、匱乏、充满歷史尘埃的环境!

“穿越?!魂穿?!还他妈是1954年?!”杨不凡猛地捂住头,感觉自己的大脑cpu快要因为过载而冒烟了。他踉蹌著下床,赤脚踩在冰冷、坑洼不平的泥土地上(连水泥地都没有!),几步衝到那扇糊著油纸的破旧木窗前,急切地用手指捅开一个小洞,向外望去。

一个方方正正、铺著青砖的院子。正对面是一排稍显气派但也难掩破旧的正房。左右是低矮的厢房。院子里有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树,树下堆著些杂物。几个穿著灰蓝或藏青色、打著补丁衣服的妇女在水龙头(一个简陋的铸铁龙头)边洗菜、洗衣,低声交谈著。一个穿著开襠裤、掛著鼻涕的小男孩在追著一只芦鸡跑。远处隱约传来鸽哨声和模糊的、带著浓重京腔的吆喝。

“情满…四合院?”一个源自於前世看过的年代剧的名字,带著荒谬绝伦的真实感,重重砸在他的心头。这熟悉的布局,这充满时代烙印的生活场景……他,一个本该在庆功宴后醉醺醺地躺在五星级酒店大床上的人,现在成了这个四合院前院东厢房里,一个也叫杨不凡的十八岁青年?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席捲了他。他背靠著冰冷的土墙,缓缓滑坐到地上。属於博士的骄傲、成就、未来的规划,在这个连抽水马桶都没有、吃饭要粮票、穿衣要布票、连呼吸的空气都带著煤烟味的时代,瞬间变得无比苍白可笑,甚至有些讽刺。

“我…该怎么办?”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带著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助。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他该拿什么生存?拿什么保护这具身体原主记忆中那对陌生的父母?那个叫囡囡的小女孩?

就在这时,堂屋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一个刻意压低的、带著疲惫但很温和的女声响起:

“爱国,你轻点声,不凡昨晚好像又有点不舒服,让他多睡会儿。”

“哼,十八的大小伙子了,身子骨这么弱,像什么样子!”一个低沉、严肃、带著明显不满的男声回应道,声音不大,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感。脚步声刻意放轻了些。

紧接著,一个更轻快、像小铃鐺一样的声音响起,带著刚睡醒的迷糊和雀跃:

“妈妈,哥哥醒了吗?囡囡想找哥哥玩!”

杨不凡的心猛地一跳!父母!妹妹!原主最亲近的家人!他们要进来了!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巨大的紧张感甚至压过了迷茫和恐惧。他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们?他该怎么扮演这个“杨不凡”?他会不会第一眼就被看穿是个鳩占鹊巢的冒牌货?

“吱呀——”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先探进来的是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好奇地眨巴著,头顶扎著两个歪歪扭扭的小揪揪。看到坐在地上的杨不凡,她小嘴一咧,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奶声奶气地叫道:

“哥哥!你醒啦!太阳公公都晒屁屁啦!”说著,像只小蝴蝶一样扑了过来,带著一股淡淡的奶香和清晨的活力。

紧隨其后进来的,是一个穿著洗得发白的灰色列寧装、围著旧围裙的中年女子。她面容温婉,眉眼间带著长期操劳的细纹,但眼神很亮,透著精明和干练。看到坐在地上的儿子,她眼中先是闪过一丝习惯性的担忧,隨即又化为温和的责备:

“不凡,怎么坐地上?多凉啊!快起来!”她快步上前,伸手想拉他,那双手指节分明,带著薄茧,是常年劳作和握笔的痕跡。她的目光仔细地在儿子脸上扫过,似乎在確认他的状態。

最后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男人。一身洗得发白但浆洗得笔挺的蓝色保卫科制服,几乎撑满了门框。国字脸,浓眉,眼神锐利如鹰,嘴唇习惯性地抿著,带著一种不怒自威的严肃。他双手背在身后,腰杆挺得笔直,像一桿標枪。他的目光落在杨不凡身上,带著审视,眉头习惯性地蹙起,那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骨头里。

父亲杨爱国!母亲穆青!妹妹杨囡囡!

三双眼睛,带著截然不同的情绪——妹妹的纯真依赖,母亲的担忧关怀,父亲的审视严厉——齐刷刷地聚焦在杨不凡身上。

巨大的身份错位感和时代落差感,如同实质的重锤,在这一刻,伴隨著家人真实的、带著体温和气息的靠近,狠狠地砸在了杨不凡的灵魂深处!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属於“杨不凡博士”的灵魂,在1954年南锣鼓巷95號四合院的前院东厢房里,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活著”的重量,以及那沉甸甸的、名为“家庭”的陌生羈绊。

他只能僵硬地、慢慢地,在妹妹囡囡的拉扯和母亲担忧的目光中,从冰冷的地上站了起来。目光扫过母亲眼角的细纹,父亲制服上磨白的领口,妹妹身上同样打著补丁却洗得很乾净的小袄……

一个前所未有的、带著强烈生存意志的念头,压过了所有的迷茫和恐惧,在他心底疯狂吶喊:

“活下去!弄清楚一切!然后…保护他们!”

在这个物资匱乏、人心叵测、前途未卜的50年代四合院,他,杨不凡,必须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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