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艰难地穿透四合院上空那层薄薄的煤烟,吝嗇地洒进杨家小小的堂屋。杨不凡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方凳上,手里捧著一碗棒子麵粥,粥稀得能清晰映出他此刻复杂难言的表情。
对面,父亲杨爱国正襟危坐,腰杆挺得笔直,仿佛不是在吃早饭,而是在执行保卫任务。他一手拿著一个顏色发暗、质地紧实的窝头,另一手捏著几根咸得齁人的萝卜丝,动作精准而高效地咀嚼著。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时不时地、状似无意地扫过杨不凡的脸,带著一种保卫科干部特有的审视,仿佛要从儿子脸上那点“病后初愈”的红润里,挖出点什么秘密。
母亲穆青则显得忙碌许多。她一边照看著小口小口吸溜著粥、时不时好奇地偷瞄哥哥的杨囡囡,一边麻利地將锅里最后一点稠粥刮进杨不凡的碗里,嘴里还不停地念叨著:
“不凡,多吃点稠的!病刚好,得好好补补身子骨!你看你爸,就知道啃那硬疙瘩,也不怕噎著!”她说著,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又转头看向儿子,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昨晚睡得踏实吧?身上还有没有哪不得劲儿?妈看你这脸色是好多了,眼神也亮堂了,跟换了个人似的…”
“妈,我没事了,真的。”杨不凡赶紧咽下嘴里的粥,努力模仿著原主那种略带木訥但温顺的语气,“睡一觉就好了,感觉…浑身都鬆快了。”他刻意避开了母亲那过於“亮堂”的形容,心里却暗自警醒:洗髓丹的效果有点超出预期,得收敛点。
“哼,”杨爱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目光再次扫过儿子,落在儿子那异常乾净整洁、连补丁都仿佛熨帖了许多的旧衣服上(清洁符的功劳),眉头习惯性地又蹙了起来,“鬆快了是好事。但年轻人,光鬆快不行!得有股子精气神!吃完饭別在家窝著,出去活动活动筋骨!看看隔壁老王家的小子,跟你一般大,都能扛百斤麻袋了!”他的话像小鞭子,抽打著原主那“胆小木訥”的形象。
“知道了,爸。”杨不凡低著头应道。属於博士的灵魂对这种“四肢发达”的论调本能地不以为然,但此刻,他却清晰地感受到这严厉话语下,那属於一个父亲对儿子“不成器”的焦虑和期望。这种朴素的、带著时代烙印的父爱,让他这个“外来者”心头微动。
“哎呀,你少说两句!”穆青立刻护犊子,把一小碟咸菜往杨爱国那边推了推,“孩子刚好点,你让他缓缓不行?再说了,我们家不凡又不是扛麻袋的料!我看不凡今天精神头是真足,说不定…是开窍了呢?”她说著,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杨不凡,带著一种母亲特有的、近乎盲目的期待,“不凡,你说是不是?妈怎么觉得…你说话都比以前利索了?”
“开窍?”杨不凡心里咯噔一下。这词儿用得…太精准又太危险了!他连忙做出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含糊道:“妈,哪有…就是…就是睡好了。”
“开窍?开什么窍?”杨囡囡仰著小脸,嘴里还含著一小块窝头,含糊不清地问,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哥哥的脑袋…是门吗?钥匙在哪呀?”童言无忌,却瞬间打破了饭桌上那点微妙的紧张气氛。
穆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傻丫头,开窍就是…就是变聪明了,懂事了!”她看向杨不凡,眼神温柔,“妈就觉得,我家不凡以后肯定有出息,不用像你爸似的,就知道耍力气。”
杨爱国被妻子的话噎了一下,瞪了穆青一眼,却没再说什么,只是用力咬了一口窝头,那架势,仿佛在咬阶级敌人。
杨不凡看著这一幕,属於博士的理性思维在飞速运转,分析著这简单早餐背后复杂的人际关係和情感流动:
杨爱国:典型的严父形象。原则性强,表达关心靠鞭策和审视。对自己的变化(外在气质、精神状態)有疑虑,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焦虑,希望儿子能“强壮”、“有担当”。武力值是他在这个年代安身立命、保护家人的根本,所以他以此为標准要求儿子。
穆青:慈母兼家庭“情报官”。心思细腻敏感,对儿子的变化感知最明显也最欣喜,自动將其归为“病好了”、“开窍了”。护短,会本能地反驳丈夫对儿子的“贬低”。她的“精明”在於持家和观察人,是家庭情感的粘合剂。
杨囡囡:家庭快乐的源泉和“最佳捧哏”。天真无邪,直觉敏锐(能感觉到哥哥的不同),她的童言童语往往能打破僵局或一语中的(比如“钥匙在哪”),是调节气氛的关键。
“这就是…家?”杨不凡心里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流。前世他醉心科研,亲情淡薄,这种充满烟火气、带著琐碎爭吵和浓浓关爱的家庭互动,对他而言既新鲜又温暖,同时也伴隨著巨大的责任感和一丝愧疚——他毕竟是个“冒牌货”。
“哥,”杨囡囡忽然扯了扯杨不凡的衣角,小手指著他碗里,“你的粥…不烫了呀?你怎么不喝光光?囡囡的都要喝完啦!”她把自己舔得乾乾净净的小碗举起来,像展示战利品。
杨不凡回过神,看著碗底那点稀汤寡水。在这个定量供应的年代,粮食金贵,浪费是可耻的。他刚才走神,確实剩了点。他连忙端起碗,咕咚几口喝完,笑道:“喝完了!囡囡真棒,是哥哥的小榜样!”
小丫头立刻得意地晃了晃小脑袋,眼睛弯成了月牙。
穆青看著兄妹俩互动,脸上笑容更盛。杨爱国虽然依旧板著脸,但紧绷的下頜线似乎也柔和了一丝丝。
早饭在一种微妙的、混合著温情与试探的氛围中结束。杨爱国一抹嘴,抓起掛在墙上的武装带和帽子,准备去厂里。出门前,他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丟下一句硬邦邦的话:“在家…老实待著,別惹事。”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保卫科制服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也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
穆青开始收拾碗筷,动作麻利。杨不凡主动帮忙擦桌子,这个举动又引来母亲惊讶又欣慰的目光:“哎哟,我们不凡真懂事了!知道帮妈干活了!”
杨不凡笑了笑,没说话。他一边机械地擦拭著桌面,一边感受著这个家:
母亲收拾碗筷时,会仔细把碗底最后一点粥渣刮乾净。
父亲那顶洗得发白的保卫科帽子,端端正正地掛在墙上唯一的钉子上。
妹妹囡囡正蹲在门口,用小树枝专注地“研究”一只路过的蚂蚁。
角落里,那个装粮食的旧柜子上著锁,钥匙掛在母亲腰间。
每一个细节都带著这个时代特有的印记,也无声地诉说著这个普通工人家庭的不易与坚韧。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博士,而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杨爱国和穆青的儿子,杨囡囡的哥哥。
“保护他们…”昨晚洗髓时那强烈的求生意志,此刻化作了更具体、更温情的责任感。他看著母亲忙碌的背影和妹妹天真的侧脸,心中默默道:“就用这个身份,在这个时代,好好活下去,让这个家…过得更好一点。”
至於父亲那锐利的审视和母亲那“开窍”的期待…杨不凡嘴角勾起一抹属於原主所没有的、带著点腹黑和自信的弧度。
“慢慢適应吧,爸,妈。你们儿子…確实『开窍』了,而且这『窍』开得有点大。”
未来的日子,既要小心翼翼地扮演好“杨不凡”,又要利用好系统和现代思维,在这个小小的四合院里,开启一段既斗智斗勇、又充满家庭温情的“修真签到日常”。
而第一步,就是得想办法,让那系统签到的【美味窝头】,以一种“合理”的方式,出现在这个家略显寡淡的餐桌上。杨不凡的目光,落在了蹦蹦跳跳跑过来的妹妹囡囡身上,一个计划雏形在脑中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