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之上。
林正源死死抓著冰冷的垛口,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他看著城下那片黑压压跪伏的兵马,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乾。
那个男人,只用了一箭。
一箭,就浇灭了一场足以顛覆整个凤翔郡的兵变。
王统领站在他身后,双腿还在微微发抖。他看著远处已经看不到人影的屋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自己当初,竟然还想跟这样的人动手?
简直是拿著鸡蛋去碰石头。
不知过了多久,林正源才感觉自己重新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迈著有些僵硬的步子,走下城楼。
楚天已经收整好队伍,来到了城楼下。
林正源看著楚天,嘴唇蠕动了半天,想说些场面话,却发现自己那些浸淫官场数十年的权谋话术,在眼前这个年轻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终,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句乾涩的问话:“这就……结束了?”
楚天瞥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问出傻话的傻子。
“事情了了。”
他淡淡地扔下四个字,转身,对著身后那二十名杀气內敛的黑甲护卫,下达了命令。
“回村。”
“是!”
二十一人,跟在楚天身后,步伐整齐划一,转身离去,留下满城震撼,以及一个烂摊子。
林正源看著他们远去的背影,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最后,只能机械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
与此同时,杏村。
冬日的暖阳懒洋洋地洒在村庄里,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一切都显得寧静而祥和。
楚家院內,气氛却与这份寧静格格不入。
叶青瑶心神不寧,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双温柔的美眸,此刻盛满了怎么也化不开的担忧。她时不时就停下脚步,望向村口的方向,连院角那几只正在啄食的母鸡,都无法吸引她半分注意。
门口的石阶上,阿依古丽和阿依莎姐妹俩並排坐著。
阿依古丽正用一块柔软的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她那柄心爱的弯刀,刀锋在阳光下泛著森冷的光。她的动作看似专注,但那双火辣的眸子,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村口。
阿依莎则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用一根草茎逗弄著脚边的小白。小白似乎也感受到了家中压抑的气氛,没了往日的活泼,只是时不时地抬起头,用鼻子在空气中嗅著,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姐,你说……楚天他不会有事吧?”阿依莎终於忍不住,小声地问。
阿依古丽擦拭弯刀的手顿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动作,声音一如既往地倔强:“他不会有事。”
话虽如此,但那微微收紧的指节,还是暴露了她內心的不安。
不远处的另一座院落里,气氛同样凝重。
秦婉儿一夜未睡。
她静静地坐在窗前,眼圈微微泛红,那张雍容华贵的俏脸上,带著一丝挥之不去的憔悴。
她比谁都清楚,楚天此行意味著什么。
那是与盘踞郡城数十年的陈家,进行一场不死不休的血腥死斗。
她的心中,既有大仇得报的期盼,更有对他安危的极致担忧。这两种情绪,在她的心底疯狂翻滚,让她备受煎熬。
秋月端著一碗热粥,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看到自家小姐这副模样,心中不免一阵担忧。
“小姐,吃点东西吧,您已经一天没怎么进食了。”
秦婉儿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投向窗外,声音有些沙哑:“我吃不下。”
秋月看著她,张了张嘴,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轻嘆,將热粥放在桌上,默默地陪著她一起等待。
相较於杏村的沉重与压抑,村西头的李家,此刻却是一片幸灾乐祸的喧囂。
李瑋翘著二郎腿,端著一碗劣质的米酒,喝得满脸通红。
他一大早就听说了楚天带人杀去郡城的消息,顿时乐开了。
“哈哈哈哈!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还真敢去郡城找陈家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