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单音节的字，从他鼻腔里发出来。

然后，就没然后了。

他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那座正呼呼冒著热气的古怪土窑上，仿佛那玩意儿比一位朝廷二品大员，要重要千百倍。

林正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收回来不是，不收回来也不是，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尷尬得能用脚指头在地上抠出三室一厅。

他这辈子，还从未受过如此冷遇。

可偏偏，他连一丝火气都不敢有。

一想到那座血流成河的破山神庙，一想到那数百具精锐死士的悽惨死状，林正源就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硬生生把所有情绪都给冻了回去。

他只能訕訕地收回手，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爹，楚大哥在做什么好东西呀？”

林巧巧可没她爹那么多心思。

她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早就被那座新奇的土窑和热火朝天的场面给吸引住了。

她蹦蹦跳跳地跑到秦婉儿身边，好奇地踮起脚尖张望，小声问道：“婉儿姐姐，楚大哥这是又要干嘛呀？”

秦婉儿看著她那天真烂漫的样子，忍不住莞尔一笑，柔声答道：“我也不知，夫君的心思，我们做女人的，哪里能猜得透呢？”

话虽如此，但她望向楚天的美眸中，那份与有荣焉的自豪与崇拜，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时间，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林正源站在那里，如坐针毡。

从日上三竿，一直等到日头偏西。

他感觉自己的腿都快站麻了，额头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带来的那些关於二皇子、关於京城风暴的紧急军情，在肚子里转了千百遍，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开口的机会。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今天若是不开口，楚天能让他在这儿站到地老天荒。

就在林正源快要绷不住的时候，一直闭目养神的楚天，终於动了。

他缓缓坐直身子，对著土窑的方向，隨意地挥了挥手。

“停火。”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

“是！先生！”

赤著膀子的张三一声爆喝，立刻带著村民们手忙脚乱地封住火口，停止添加燃料。

整个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座古怪的土窑上，包括林正源和林巧巧。

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等窑体的温度稍稍降下。

楚天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开窑，把东西扒出来。”

“是！”

张三领命，带著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用特製的长铁耙，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窑底的一个小口。

呼——！

一股灼人至极的热浪，夹杂著呛人的烟尘，扑面而出。

紧接著，一堆黑乎乎、奇形怪状的东西，被从里面扒拉了出来。

那是一堆灰黑色的、已经烧结成不规则硬块的丑陋石头，表面坑坑洼洼，还在冒著惊人的热气，散发著一股石灰被烧过的古怪味道。

“这……这是啥？”

“烧了几天几夜，就烧出这么一堆破玩意儿？”

“看著比没烧之前还丑……”

围观的村民们伸长了脖子，看著这堆卖相极差的“成果”，脸上写满了失望和不解。

林正源也皱起了眉头，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楚天费这么大劲，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巧巧更是小嘴微张，一脸的匪夷所思。

然而，楚天看著那堆丑陋的烧结块，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无视了所有人的疑惑，继续下令。

“把它们全部敲碎，然后放到石磨里，磨成粉。”

“是！”

虽然完全不理解，但张三等人对楚天的命令，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般的服从。

他们立刻行动起来，用大锤將那些尚有余温的烧结块砸成小石子，再一筐筐地倒入旁边早已备好的巨大石磨中。

隨著护卫们合力推动磨盘，伴隨著“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

那些丑陋的硬块，被缓缓研磨成了一种细腻的、灰黑色的粉末。

粉末被装进一个个麻袋里，堆放在一旁。

看著那堆毫无亮点的灰色粉末，所有人的脑门上，都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號。

这玩意儿……到底有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