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的书房少见的一直亮著。
周三江靠在椅子上,眉头紧锁。
孙颖拿著笔,在白纸上不断划拉著流程图,嘴里不时念叨:“如果立项后立刻动工,首批车间至少要30名熟练工,三名带班技师,一名车间主任,设计组还得有三个人,物资、仓储、后勤也不能空著。”
“这么一算,启动资金可就不是几千块能打住的了。”柳硫在一旁咂嘴,“这帐一摊,哪儿哪儿都要钱。”
秦淮茹给眾人倒上热茶,小声道:“书记,是不是……上头那两个副厂长也能分担点?”
孙正峰苦笑了一声:“分担?人家是派来『协助』的,可没说贴钱。”
孙颖放下笔,抬眼看向周三江:“书记,他们两个,真能不干涉核心业务?”
周三江敲了敲桌面:“嘴上说不干涉,心里头谁知道?农业部那个副厂长,最有可能插手销售方向,宣传口子上;工业部来的,八成会盯技术流程、材料调配。”
“他们负责的业务,是上头指派,还是我们说了算?”柳硫问道。
“名义上,由我们定岗定责,但你真敢不安排他们点实权试试?”周三江笑了笑,“这些事不著急,这厂子还是我们说的了算的, 最重要的是保卫科,这点小孙你安排好,让你爸给解决一下,一定要忠诚有担当,关键时候要敢开枪。”
听见周三江说的严肃,孙正峰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难道他们还敢抢我们的生產线不成?”
“说不好,现在上面的声音也很乱,而且你看姓丁的那岁数,弄不好隨时可能就下去了,如果他真的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到时候就算是把生產线都搬空了,最后自己一辞职,事情基本上也就平过去了,总得讲点政治,不能穷追猛打。”周三江也拿不准丁部长是什么想法。
但是他绝不认为丁部长有他今天表现的这么和善大度,这种人怎么可能在你死我活,尔虞我诈的歷次斗爭中生存下来?而且和周三江这种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不同,这些人在不见刀兵的政治版图上廝杀,凶险程度远不如周三江,但是斗爭的险恶和没有下限却不是周三江这种单纯的军人能够想想的。
当下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收好自己的最大资本,也就是农机生產线。只要生產线还在他的手中,厂子一旦正式掛牌开工了,就不用担心再產生什么波折了。
秦淮茹坐下,眼神凝重:“那咱们是不是得先设好框架?把能掌控的主动权儘量留在咱自己手上。”
孙颖点头:“比如设备採购、供应链对接这些技术性强又细碎的环节,最好由我来全盘负责。”
孙正峰接道:“对,別让他们插进去,到时候要么拖节奏,要么搞关係户进来。”
“还有资金问题。”柳硫皱眉,“书记,厂子自负盈亏,启动资金咋办?算农业部借的?重工部拨的?”
“他们不会拨款,只会『协调』。”孙颖语气冷峻,“协调就是不管。”
周三江缓缓开口:“初期启动资金得算重工部借款,但我们必须出还款计划。我准备给他们写一个『三年回本,五年达產』的盈利模型,但得控制节奏。”
秦淮茹插嘴:“书记,厂子那么大,这点钱不够吧?”
“所以得分期。”周三江点点头,“先建装配一线,再按销售情况扩建其他模块。首期资金控制在一百万以內。”
100万。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工艺厂和分拣厂加一起还不到一半,看出了大家的疑惑,周三江苦笑一下“农机唉,別看不起农机,这可是正八经的重工业。100万扔进去连个水声都不会起的。”
孙颖低声道:“那得每分钱都卡死用。”
柳硫轻轻地笑了一声:“你这一线掛帅,可不是简单的『副』字头了。”
孙颖毫不避讳地点头:“我不怕干事,就怕人多嘴杂。书记,我说句冒犯的话,这厂子能不能运转,关键是咱们內部得先拧成一股绳。”
孙正峰附和:“我同意,先把组织架构定下来。”
秦淮茹一边做著记录,一边提醒:“不过人手还是不够,咱从工艺厂、分拣厂能调来的顶多几个懂流程的。”
周三江补充道“別光想著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咱们搞农机、搞生產都是棒槌,就是仗著弄了点外匯,搞到了生產线,真论经营,在做的有一个算一个包括我在內,都是新丁,这也是为什么农业部的当初摆出一副硬吃我们的態度,上面的大佬居然没人说话的原因,因为他们也不看好我们,也担心咱们乱搞浪费了这么好的生產线,所以丁老头如果能贏,他们是很高兴的。”
听了周三將的话,大家一时间都安静下来了。
“在外面请个懂行的?”柳硫试探著问。
“必须请,而且不止一个。管理上至少有个真正懂业务的副厂长,再就是技术科和生產科这两个重要的部门,也必须是真正干农机出身的。除了中层和基层的管理,还有一线的工程师、高级的技工,这些岗位可不是简单培训就能上手的,我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一点点的去培养,只能从外面请,让重工业部出面去协调,给我们调人过来,咱们也要主动出击,出动的接触合適的人才。”周三江果断道,“初步目標放在一汽,那边人才储备厚,技术底子扎实,关键咱和他们现在有合作,他们对咱有了解。”
孙颖眼睛一亮,:“那我愿意牵头去一汽跑一趟。”
周三江点了点头,同意下来。上次的轿车生產线和拖拉机生產线置换的事就是她去谈到,说起对一汽的熟悉程度,她算是最合適的了
孙正峰有点担心的问道,“这样的话,农机厂的核心业务我们可就拱手於人了,如果他们这些人被重工业部拉拢的话,农机厂听谁的可就不一定了。”
周三江摇了摇头,“只要我还在,他们就別想把农机厂拿走。前面没人向著我们的原因,我刚才已经说了,就是那些大佬也不看好我们,担心我们浪费了资源,而现在对於国家而言,资源实际上是很宝贵的,如果不是我在这里挡著,就有上面直接出面和你们讲,让你们生產线让出去了,可別以为咱们藏著生產线是多高的手段,那不过是和丁老头的斗法。大家都是国家和党的干部,领导真的下了命令,你们敢不听?”
周三江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到,“但是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只要我们把农机厂干起来,证明我们的能力,那就没人能来摘桃子了。”说到这里周三江自嘲的笑了笑,“前段时间明枪暗箭的不停的来打我,你当我是白挨得?只要行得正,我是一点都不怕的。”
看见周三江的表態,所有人都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