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太阳快落山了,把四合院染得红彤彤的。槐树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就跟有人在耳边小声嘀咕似的。
一大爷易中海拄著拐杖,站在石磨旁边,手里攥著菸袋锅子转了好几圈,最后“啪”地在磨盘上磕出火星子,这才扯著嗓子喊:“都別嘮嗑了!人到齐了,今天叫大伙来,就为说淮茹和棒梗的事儿。”
秦淮茹抱著棒梗站在房檐下,孩子手里还捏著半块玉米饼,是傻柱下午从食堂顺回来的。她头压得低低的,碎头髮把眼睛都挡住了。
不用抬头也知道,全院人的眼神跟小刀子似的往她身上戳,有可怜她的,有盘算事儿的,还有些眼神看得人心里发毛。墙根阴影里,贾张氏坐的小板凳“吱呀”一声,像是在给易中海帮腔。
“东旭走了,淮茹一个女人家带孩子不容易。”易中海扯著嗓子,声音在院里荡来荡去,手里拐杖还时不时敲敲地,“我寻思著,都是一个院里住著的老街坊,能帮就帮一把。每家每月掏两块钱,凑凑也够娘俩吃饭的,等淮茹找著活儿再说。”
这话一出口,院里立马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嗡嗡声吵得人脑仁疼。三大爷扒拉著算盘珠子算得飞快:“全院十三户,一月二十六块,一年就是三百一十二……”二大爷倒背著手来回溜达,眼睛还总往张凡家瞟,嘴角撇得跟个秤鉤子似的。
“当然了,”易中海话锋一转,直直盯著张凡,“张师傅是六级工,工资高,又是院里的能人,按理说得多出点力。毕竟东旭出事前,你们在厂里……”
“一大爷,这话我可不爱听!”张凡“腾”地站起来,手里攥著个蓝布面的小本子,大步走到院子中间。夕阳照得他身上发亮,蓝布工作服的纽扣闪著光,“养孩子又不是摊派任务,可不能道德绑架!”
他“啪”地把本子拍在石磨上,哗啦一下翻开:“上个月弄的『棒梗教育基金』,每笔帐都记著呢。东旭哥的抚恤金一百八十块,我添了五十,傻柱每月捐五毛,王大妈给了十斤粮票,都在这儿写得清清楚楚。”他扯著嗓子念帐本,字字都清楚,“钱都存银行了,每月取两块给棒梗买本子铅笔,剩下的谁也別想乱动。”
秦淮茹猛地抬头,盯著石磨上的帐本,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压根不知道,张凡不光掏了钱,连她偷偷塞进去的五斤红,都记著“秦淮茹捐的,折合一元二角”。
“张师傅这是几个意思?”二大爷突然扯著嗓子喊,“难不成看著孤儿寡母饿死?”
“我没说不帮!”张凡“啪”地合上帐本,眼神扫了一圈在场的人,“但帮人也得明明白白。淮茹嫂子有力气能干活,我昨天去厂里问了,车间正缺个扫地的临时工,每月十八块工资,够娘俩吃饭了。”
“说得对!”傻柱“啪”地拍了下大腿,手里豁口大碗差点飞出去,“谁想道德绑架逼捐,我第一个不答应!”他擼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腱子肉,“淮茹嫂子明天跟我进厂,谁敢给脸色,我直接砸他饭盆!”
秦淮茹把棒梗搂得更紧了,孩子嚇得直往她怀里钻。她看看张凡挺直的后背,又瞅瞅傻柱气鼓鼓的模样,嗓子眼儿像塞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哟,这演的哪出好戏啊?”许大茂叼著菸捲晃悠进来,军绿色夹克敞著怀,“听说要捐款?怎么著,张师傅捨不得掏腰包了?”他凑到秦淮茹跟前,阴阳怪气地说,“也是,谁的钱都不是大风颳来的,不像有些人,就爱装大善人。”
“放你娘的屁!”贾张氏突然从黑影里衝出来,菸袋锅子差点戳到许大茂脸上,“我家东旭走的时候,你躲哪儿去了?现在跑出来说风凉话,安的什么坏心眼!”话音没落,“呸”地一口唾沫,正好吐在许大茂脸上。
“你个老东西!”许大茂抹著脸跳起来,刚要骂人,被傻柱一把拦住。“滚犊子!这儿没你说话的地儿!”傻柱瞪圆了眼,许大茂只能哼唧著溜走,临走还恶狠狠地瞪了张凡一眼。
院里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三大爷还在扒拉算盘念叨“临时工钱不够”,二大爷背著手嚷嚷“得立规矩”,贾张氏一屁股坐地上,拍著大腿嚎“我苦命的儿啊”。易中海拿著拐杖“咚咚”敲地,喊破了嗓子也压不住这阵仗。
“都给我闭嘴!”张凡突然扯著嗓子一吼,院里瞬间安静下来。他抓起石磨上的帐本,塞给易中海:“一大爷要是不放心,帐本您收著,每月初一当著大伙的面对帐。淮茹嫂子明天就去上班,往后靠自己挣钱,谁也別想再搞摊派那一套!”
秦淮茹抱著棒梗走过来,“扑通”一声深深鞠了个躬:“谢谢张师傅,谢谢傻柱兄弟,也谢谢各位街坊。”她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都清楚,“我秦淮茹有的是力气,不用大伙养著。等棒梗长大了,欠大伙的恩情一定还!”
傻柱赶紧把她扶起来:“嫂子快別这样,都是应该做的。”易中海盯著手里的帐本,又看看秦淮茹坚定的眼神,嘆了口气把帐本塞给三大爷:“就按张师傅说的办,你把帐管好了。”
街坊们陆陆续续散了,二大爷一边走一边摇头,三大爷把帐本揣进怀里,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响。秦淮茹抱著棒梗站在原地,看著张凡收拾东西的背影,突然想起昨晚他翻墙送粮票时,额头上的伤口在月光下泛著光。
“张师傅,我……”她刚开口,张凡已经背上工具包,笑著冲她摆摆手:“明早我来接你去厂里报到,早点歇著。”说完扭头就走,槐树叶落在他肩上,像撒了一层金粉。
太阳彻底下山了,四合院慢慢被黑夜裹住。秦淮茹抱著棒梗往家走,心里那块大石头可算落了地。傻柱在厨房喊她去拿新蒸的窝头,三大爷的算盘声从隔壁传来,还是熟悉的老院子,可又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是张凡下午找厂里师傅配的车间仓库钥匙,冰凉凉的触感让她心里踏实。墙头上的草被风吹得晃来晃去,好像在说:往后的日子,得靠自己一步一步往前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