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沈柔的红十字与“五口人”

匿名信的风波平息了，但沈柔心里的那场风暴，却愈演愈烈。王府寻宝带回来的沉重铁箱，如同一个巨大的隱喻，压在她的心头。那里面装的是价值连城的古籍，也是足以让全家万劫不復的“四旧罪证”。丈夫在废墟中翻找的身影，与王副主任病榻前的交易，还有那张冰冷斩断兄妹情分的收据…一幕幕在她脑海里交织翻腾。

她看著丈夫每天平静地进出，眼神锐利如鹰隼，警惕著一切风吹草动。看著他笨拙却耐心地逗弄两个孩子，眼神里有著毫不掩饰的占有和满足。看著他面对院外饿殍遍野的惨状，眼中只有一片冻绝的漠然。

这天傍晚，街道卫生所的人突然挨家挨户通知：区里爆发了急性脑膜炎！情况危急！要求所有在职和退休的医务人员，立刻到区卫生防疫站报到，参加紧急防疫工作！违者按破坏防疫论处！

通知送到沈家时，沈柔正在给何玥餵米糊。听到“脑膜炎”、“紧急防疫”这几个字，她握著勺子的手猛地一抖，米糊洒了一点在围嘴上。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眼神里瞬间燃起了属於医生的责任感和职业本能！急性脑膜炎，传染性强，致死率高！这是要命的大事！

她下意识地就想衝进里屋，去拿那个被她藏在衣柜深处、落满灰尘的红十字药箱！里面有她的听诊器，有基本的急救药品！她要去防疫站！那里需要她！

就在她转身的剎那，一只大手再次如同铁钳般抓住了她的胳膊！力道比上次更重！

何雨柱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像两把冰锥，直刺沈柔的心底。

“你想干什么？”何雨柱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著山雨欲来的狂暴，“去防疫站？去送死？”

“柱子哥！是急性脑膜炎！会死人的！防疫站需要人手！我是医生！”沈柔急了，试图挣脱。

“医生？”何雨柱猛地將她拽回身前，手指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声音带著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咆哮，“你他妈是谁的医生？嗯？你是何磊何玥的妈！是我何雨柱的老婆！是沈家闺女！防疫站死多少人关你屁事！外面死绝了也轮不到你去充英雄！”

他指著摇篮里被嚇到、瘪嘴要哭的两个孩子，又指著里屋床上咳嗽的沈父，声音嘶哑：“看看！看看他们！你走了，他们怎么办？万一你把病菌带回来呢？何磊何玥才多大？你爸身子骨什么样？经得起折腾吗？啊？！”

沈柔被他吼得浑身发抖，看著摇篮里受惊的孩子和里屋虚弱的父亲，满腔的衝动和使命感，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绝望。

“我…我是医生…”沈柔的声音带著哭腔，充满了无力感，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从现在起，你不是了！”何雨柱斩钉截铁，眼神冷酷而决绝，“你的听诊器，只能听何磊何玥的心跳！你的药，只能餵进沈家人的嘴里！外面的人，是死是活，跟你沈柔，没半点关係！”

他鬆开沈柔的胳膊，不再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转身大步走进里屋。

沈柔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卫生所催促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像催命的鼓点。她看著摇篮里哭泣的孩子，听著里屋父亲的咳嗽，再想想外面肆虐的瘟疫和那些可能因缺医少药而死去的人…巨大的撕裂感几乎要將她撕碎！

何雨柱很快从里屋出来，手里拿著那个空荡荡的红十字药箱，还有…她藏在衣柜里的听诊器和那几瓶常备药！

“柱子哥！”沈柔惊得站了起来。

何雨柱没理她，径直走到炉子边。他掀开炉盖，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在沈柔惊恐的目光中，他竟然將那个陪伴她多年的红十字药箱，连同里面的听诊器和药品，一股脑地、毫不犹豫地塞进了熊熊燃烧的炉膛里！

嗤啦——！

塑料和皮革燃烧的刺鼻气味瞬间瀰漫开来！火焰贪婪地吞噬著那个曾经象徵救死扶伤的红十字標记，將它烧得扭曲变形，最终化为灰烬！

“你…你疯了！”沈柔失声尖叫，扑过去想抢救，却被何雨柱死死拦住。

“我没疯！”何雨柱死死箍住她，眼神像燃烧的煤核，灼热而疯狂，“我是在救这个家！救你！让你彻底断了念想！从今往后，你的命，你的心，你的手！只能围著这五口人转！我！何磊！何玥！你爸！你妈！听见没有？！只有这五口人！”

炉火噼啪作响，映照著何雨柱狰狞的脸和沈柔惨白绝望的脸。那个象徵著沈柔前半生信仰和职业的红十字，在火焰中彻底化为了乌有。

火焰渐渐熄灭，只剩下通红的炉灰和一股难闻的焦糊味。

沈柔停止了挣扎，身体软软地靠在何雨柱怀里。她呆呆地看著炉膛里那点最后的余烬，眼神空洞，仿佛灵魂也隨著那红十字一同烧掉了。过了许久，许久。

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抬起手，不是指向炉子，而是指向屋里的方向——那里有她的丈夫，她的两个孩子，她年迈的父母。

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嘆息，却又带著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死寂：

“从今往后…我只管咱家…五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