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归藏之所』,108號。”
“先生”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不带一丝感情,如同冰冷的广播。唐龙猛地抬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站在离他十几米开外的一个悬空金属平台上。平台下方延伸出无数细密的、闪烁著幽蓝光泽的管道,如同蛛网般连接著下方那些巨大的容器。他居高临下,金丝眼镜反射著惨白的光,如同两个冰冷的探照灯。
“这里存放著所有失去活性或即將失控的『源种』载体。从001號,到你前面的107號。”他隨意地指了指离唐龙最近的一个容器。那里面浸泡著一具几乎完全枯槁的尸体,暗金纹路深深刻入骨骼,依稀能看出是个年轻男子的轮廓。
“他们也曾和你一样,以为自己得到了天大的机缘,试图挣扎,试图反抗。” “先生”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早已写好的剧本,“可惜,实验体就是实验体。失控的变量,必须被清除,被归档。”他抬起右手,指向唐龙,“现在,轮到你了,108號。”
隨著他的话音,唐龙脚下的地面再次传来震动!几道暗金色的、如同活物般的能量锁链毫无徵兆地从他脚下的金属地板缝隙中闪电般射出!冰冷、滑腻,带著强烈的吸附力,瞬间缠上了他的脚踝、手腕、腰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將他整个人死死地按在原地,动弹不得!冰冷的触感透过衣物,瞬间刺入骨髓,那感觉並非冻结,而是如同无数细小的、贪婪的吸盘,开始疯狂地抽取他体內残存的灵泉之力!经脉寸断的剧痛再次袭来,比之前猛烈十倍!
“呃啊——!”唐龙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身体剧烈地抽搐挣扎,却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越是挣扎,那些暗金锁链缠绕得越紧,抽取的力量也越发狂暴!心口那半截青铜钉如同烧红的烙铁,发出灼人的热量,与锁链的冰冷形成撕裂般的痛苦。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灵泉空间里那点微弱如风中残烛的金光,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暗淡下去,被那暗金锁链贪婪地吸走!
“放弃吧。” “先生”的声音透过灯管的嗡鸣传来,带著一种终结者的平静,“你的挣扎,不过是给这『归藏之所』再添一份微不足道的能量残渣。能成为『溯源之井』稳定运行的一部分,是你这种残次品最好的归宿。”
唐龙的视线开始模糊,剧痛和极度的虚弱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衝击著他的意识。他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瀰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抵抗著那恐怖的吸力。汗水混著血水从额头滚落,滴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像前面那107个一样,无声无息地腐烂在这惨白的地底?
就在他的意识即將被剧痛和绝望彻底吞噬的剎那——
“叮铃铃——!”
怀中那个紧贴著他心口的青铜铃鐺,再次发出了声响!这一次,声音不再微弱,不再锈涩!它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猛烈摇晃,发出了穿透力极强的、清越而急促的颤鸣!那声音带著一种古老而愤怒的韵律,瞬间压过了灯管的嗡鸣,在这死寂的“归藏之所”里如同惊雷般炸响!
嗡!
与此同时,被他死死攥在手里、几乎要被锁链勒断手指的《锁灵秘卷》,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整本书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皮开肉绽!书页再次疯狂翻动,停在了最初浮现血字警告的那一页!
“滋啦——!”
一声如同滚油浇在冰面上的刺耳锐响!书页上那些由血液和灰烬凝结成的暗红色警告文字,像是活了过来!每一个扭曲的符號都脱离了纸面,化作一条条燃烧著暗红火焰的、活物般的血线!它们如同被激怒的毒蛇,发出无声的嘶鸣,猛地扑向缠绕在唐龙身上的暗金锁链!
血线与暗金锁连结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和密集的电火!那冰冷滑腻、正在疯狂抽取唐龙力量的锁链,仿佛遇到了天敌克星!血线上燃烧的暗红火焰带著一种无法言喻的污秽和破败之力,竟將那暗金锁链寸寸侵蚀、灼烧得“滋滋”作响,冒出大股大股带著腥臭味的黑烟!
束缚的力量骤然一松!
“呃!”唐龙身体一软,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喘著粗气,惊骇地看著身上那些被暗红血线缠绕、正剧烈挣扎扭曲的暗金锁链。锁链的力量在飞速消退,那股致命的吸力也隨之减弱!
“什么!”悬空平台上的“先生”第一次失態地发出了惊怒的低吼!他温文尔雅的面具彻底破碎,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怒!“守门人的血怨,她竟敢把最后的怨毒烙印在这本破书上!”
他猛地一挥手,一股更加强横的暗沉能量如同怒涛般从平台下方汹涌而出,试图扑灭那些燃烧的血线,重新镇压躁动的锁链!
然而,血线似乎与铃鐺的鸣响產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叮铃铃——叮铃铃——!”
青铜铃鐺的震颤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那急促的清越铃声不再仅仅是声音,更像是一种无形的震盪波,隨著铃声的扩散,整个“归藏之所”都开始微微震颤起来!
最靠近唐龙的几排巨大容器首当其衝!容器內原本死寂的淡青色液体,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开始剧烈地翻腾、冒泡!那些浸泡在液体中的、早已失去生机的乾枯人形,身体竟然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地抽搐!他们紧闭的眼瞼下,那幽绿色的光点骤然变得明亮、狂躁!如同无数沉眠的恶鬼,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强行唤醒!
“哗啦…哗啦…”
液体搅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匯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浪潮!容器壁上,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那些乾枯人形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大,一些“新鲜”些的容器里,甚至有几根枯槁的手指猛地戳在了容器壁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恐惧!
並非来自唐龙,而是来自悬空平台上的“先生”!他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无法掩饰的惊惧 他猛地看向脚下那些连接著容器的幽蓝管道,只见管道內的能量流正变得极其紊乱、狂暴,幽蓝的光芒疯狂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声!
“不,停下,快停下那该死的铃鐺!”他朝著唐龙厉声嘶吼,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再无半分从容,“你想毁了这里吗!你想让『井』彻底失控吗,那些东西跑出来,所有人都得死!”
唐龙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听著这歇斯底里的咆哮,感受著心口青铜铃鐺疯狂的震颤和怀中秘卷灼人的滚烫,看著周围容器里那些狂躁抽搐、似乎隨时会破壁而出的枯槁人形,一个冰冷而疯狂的笑容,缓缓地、带著淋漓的血跡,在他嘴角咧开。
“所有人?”他抬起头,布满暗金纹路的脸在惨白灯光和血色火焰的映照下,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声音嘶哑却带著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迴荡在这即將沸腾的“归藏之所”:
“这不正合我意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