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咬牙切齿，但有时候又懊悔难当。

叶归嵐看著坐在那里紧盯小豆眼不放的眉间云，不用看就知道他一定是担心叔的安危。

叔母那边……等叔好了，自己回去解释吧。

“我家的御座灵来了，我出去一下。”

月无爭迅速起身走到外面，叶归嵐也连忙跟著过去。

院子的大门外面，玄暉一族的御座灵站在那里，带著手套的手自袍子下面探出来，是两个叠在一起的盒子。

月无爭探手接了过来，御座灵转身就站在旁边，不说话也不走。

月无爭当下就要开口，被自己的小娇妻扯著往回走。

两个盒子是分別给扶曦和眉间云的，盒子里的药品不同，也许是想著叶归嵐是製药师，药品拿过来的时候也没个標籤，说明书之类。

“我不认识。”

叶归嵐盯著盒子里的药品，嗅闻著药品的气息，她能分辨出这药品里有多种灵气，混合的浓度如何，但完全不知道这药品叫什么，怎么使用，功效如何。

月无爭当下站起身，“我去带方怀瑾过来，很快。”

叶归嵐连忙起身，他回头，“你留下来，我很快回来。”

看著后面始终很紧张的小豆眼，叶归嵐只能点头。

“小叔叔，你这么一直看它，它会很紧张的。”

叶归嵐走过来，蹲在小豆眼身边，手摸上了它的身体，感觉到了它猛然鬆口气。

她无奈笑笑，“它是见灵级別，被一个幻灵这么盯著看，受不住的。”

眉间云別开眼神，轻笑了一下，“我说它怎么僵得像块石头一样。”

“叔没有性命之危，小叔叔放心吧。”

“……他不是没死么，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听到这话，叶归嵐愣了一下，他不担心，方才还一直盯著看，看得小豆眼都要僵住了。

“可是小叔叔你那个时候……”

“知道他没死就够了，至於其他的，我不在乎他怎么样。”

眉间云看著她手里的两个盒子，“哪一个是给我用的？”

“我认得不全，不敢贸然给你们用药，无爭去请我师姐过来了。”叶归嵐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製药基础很差劲。”

眉间云愣住，突然笑了出来，这笑牵动了他身体上的伤口，让他忍不住又倒吸一口气。

这小丫头，这么隨意的性格，倒是和扶曦有点像。

“你爹叶鹤，是一位很厉害的製药师，我听小十六说过。”眉间云笑看著叶归嵐，“你爹和你一样么，基础差，实战很厉害？”

“不，我爹是真的厉害，他的製药基础也很好。”叶归嵐想著春远镇自己小家里，老爹製药师的那几柜子的书籍配方，“是我自己不行，只学会了我爹的一些皮毛罢了。”

若是从前的叶归嵐有点心，十几年的时间不用来肤浅到只追逐男人，她兴许能有点赶上来的希望。

这些年师姐的百般用心，她也没有浪费就是。

但是太慢了，真的太慢了。

叶归嵐忍不住嘆息一声，她努力了，但有些地方就是不懂。

好比物理，懂了公式，背得滚瓜烂熟，但真正到了解题的时候，依旧是零分。

传统製药的基础，都是一环套一环，任何一环不懂，后面就是无数的问號。

“不用著急，你有很长的时间。”

眉间云开口，“你才多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叶归嵐刚要开口，余光便扫了月无爭的身影，她看著后面跟著走进来的方怀瑾，忍不住瞪大眼睛，他说很快，也不要这么快的吧！

“师妹！”

方怀瑾见到她，连忙跑了过来，“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师姐。”

叶归嵐连忙站起身，迅速转了一圈，“你看，我没事。”

方怀瑾这才点点头，拿过她手里的两个药盒，大致都扫了一眼，“阴阳续命散？谁要用的？”

“续命？”

听到这名字，叶归嵐愣了一下，方怀瑾迅速看向眉间云，“这位叔叔伤势没有到这个程度，这是给快死了的人，吊起来一口气的。”

“什么！”

眉间云立刻站起身，伤口让他的五官疼的拧到一起也丝毫不在乎，“小丫头你说清楚，什么叫快死了，他不是没死吗？他不是没事吗！”

“眉家叔叔你先不要这么激动。”

月无爭迅速开口，“这里面的药品不是所有都能用上，只是预估了最坏的情况，做全准备。”

“张嘴，听话，快张嘴。”

叶归嵐有些慌了，她是不是预估错了叔的伤势！

小豆眼连忙张开嘴，方怀瑾这才看到，这只硕大蜥蜴嘴巴里，还藏著一个。

方怀瑾迅速將盒子放到叶归嵐手里，一个箭步窜过去，半个身子都埋进了蜥蜴嘴巴里。

“师妹，把你左边盒子里，第一排左数第三个给我。”

方怀瑾探手，叶归嵐迅速动作，將东西交到了她手上。

来回几次，並没有用到那个什么续命散，这让叶归嵐悬起来的心忍不住微微下落。

最坏的情况，只是预估，不是真的。

没有人说话，眉间云抿著嘴唇脸色微白的站在那里，一双眼盯著躺在那里依旧不肯醒来的扶曦，一双手，握的死紧。

月无爭微微皱眉，默默的站在那里。

叶归嵐绷著一张小脸不敢有任何分神，方怀瑾吩咐她做什么她便去做什么。

“先让扶家叔叔躺在里面吧，玄光蜥的治癒能力对他有益处。”方怀瑾探出身子，手掌拍了拍小豆眼的嘴巴，示意它可以合上了。

小豆眼紧张的看了叶归嵐一眼，得到她的授意，这才將嘴巴合上。

砰。

站在那里的眉间云，膝盖一阵颤抖，跌坐在地上。

他呆呆的看著地面，半晌手捂住额头，声音微微颤抖，“扶曦，等你醒过来的，我非要……非要……”

方怀瑾迅速走到眉间云身边，拿过叶归嵐右手边的盒子，“眉家叔叔，你先把这个喝了，我看看你哪里需要用药。”

眉间云仰起脸，將什么东西一饮而尽，方怀瑾检查了一会儿，拿出了几样药品混合在一起，又做了一些其他包扎工作，这才结束。

“眉家叔叔，去里面休息下吧。”

叶归嵐蹲在眉间云面前，“叔没事了，是真的没事了。”

眉间云微红著眼看她，听到这句话终是嘆口气，“好，我知道了。”

三天时间，每天的治疗不断，扶曦还是没有醒来。

眉间云伤势其实也不轻，他的灵种似乎有所损伤，一切都是內伤，这才是最麻烦的。

夜天溟还没有自驱逐之地赶过来，倒是扶蝶马不停蹄的赶来了玄暉一族。

她跟著月无爭走进来的时候，一脸焦急。

“老师，叔没事。”

叶归嵐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没事，说给別人听，也是说给自己的。

扶蝶点点头，將眼里的泪憋了回去。

“小叔叔伤的也不轻。”

叶归嵐看了看屋子里面，“老师要去看看吗？”

扶蝶一愣，转过头看了看屋子，一句不看半晌没说出来，最后点点头，“那我去看看他。”

扶蝶走进屋子的时候，眉间云整个人半靠在床边，面色有著很重的病气，灵种受损的內伤影响来势汹汹，正確说来，他比扶曦的情况还要棘手。

“小蝴蝶，你竟然来看我了。”

眉间云转头，看见扶蝶似是惊讶，但话语里却没有半分疑惑，他这个样子有些嚇到了扶蝶，她放下了往日里对他的迴避，冲了过来。

“你……”

扶蝶盯著他这张脸，那个平日里喜欢逗弄她欠揍模样的眉间云，似乎不见了。

眉间云笑笑，手臂微微抬起，带著明显的颤抖，扶蝶连忙探手，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眼睛微微泛红，根本说不出话来。

平日里的那双手，再也没了从前的力气，眉间云整个人瘦了不知道几圈，扶蝶握住他手的时候，才惊觉这么瘦弱。

“你不要嚇我，眉间云，不要嚇我。”

她握紧了他的手，眼里已经开始有泪涌出，眉间云似乎被她握疼了，想要抽离，却被她握的更紧。

屋外，方怀瑾神色凝重的站在那里，她对叶归嵐招了招手。

“怎么了师姐？”

方怀瑾沉默了半晌，嘆息了一声，这才开口，“师妹，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听到这话，叶归嵐忍不住皱起眉头。

“眉家叔叔，可能要不行了。”

叶归嵐瞪大眼睛，“师姐，你、你说什么？”

方怀瑾抿唇，斟酌了一下这才开口，“眉家叔叔的灵种受损，我起初以为没有那么严重，但才三天时间，他的灵种已经开始腐烂了。”

“那、那用宋叔的药么？有没有用？”

“我在第一天的时候就给他用了，但那药似乎只对老师有效，应该是你爹特意为了老师研製的配方。”

爹……老爹，老爹还在闭关中，老爹出不来啊！

就算老爹能出来，但是真的还能再研製出一个这样的配方吗？

“师姐，小叔叔还能撑多久。”

方怀瑾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別开眼神，“最多只有一个月。”

一个月，一个月！

叶归嵐有些踉蹌的退后半步，方怀瑾连忙拉住了她，“师妹，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灵种腐烂，谁都救不回来的，就算是你爹也一样。”

方怀瑾看著她的眼睛，“你爹研製的配方是费了数年时间，眉家叔叔也只有一个月时间，就算他在，也是没有办法的。”

叶归嵐愣在那里，有些缓不过神来。

“师姐，叔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能醒过来吗？”叶归嵐握紧方怀瑾的手，方怀瑾握紧她的手，“不一定，很大的可能是醒不过来。”

“那什么续命散呢？也对小叔叔无效吗？”

方怀瑾点点头，“我去找月无爭，这件事要让眉家知道。”

月无爭听到的时候也是一愣，他点点头，扫了眼站在那里不动的小娇妻，嘆息一声直接带著方怀瑾走出院子。

院子里，屋內传来了扶蝶的细微哭声。

“小无赖。”

无我的声音传来，“你要不要，试一试另一种方法？”

“什么方法？”

“我当初告诉过你，人类之中的墨灵一族，有把腐烂灵种继续保存的能力。”

叶归嵐的身体，狠狠一个颤抖，她的手猛然握紧。

墨灵一族，也就是现在的虞家，他们用的方法无非就是渡灵虫和兽类灵种的融合罢了！

那样做，就算能活下来，也不再是从前的眉间云。

“无我，这个方法你说了不如不说。”朝明的金眸有些恼火，“你明知道小傢伙最恨什么，还要撩拨她？”

“我只是告诉她方法，做不做，是她自己的决定。”

“我不会做的，小叔叔也不会想变成那样的傢伙！”叶归嵐低声开口，她握紧拳头站在原地，紧到指甲已经將掌心扣破不自知。

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一定……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