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业站在车间门口,深蓝色工装已经被雨水打湿了肩膀,他望著眼前一排排老旧的织布机,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这些机器至少服役了二十年,齿轮裸露在外,传动皮带已经磨得发亮,操作工们穿梭其间,像照顾一群脾气暴躁的老傢伙。
“王工,久等了。”
纺织厂的李厂长撑著黑伞快步走来,皮鞋踩在水洼里溅起泥点,藏青色中山装的裤脚已经湿了一圈,“实在抱歉,厂务会开得久了些。”
王建业收回目光,与李厂长握手:“没关係,正好先看看设备。”
他感觉到对方手掌粗糙,指节粗大,是长期在一线工作的痕跡。
李厂长引著他往车间里走,雨伞收起来时甩出的水珠在水泥地上画出一个个深色圆点:“说实话,我对你们这个plc技术持保留態度。
我们厂这些老伙计用了半辈子,突然要改——”
“我理解您的顾虑。”
王建业从工装內袋掏出笔记本,牛皮封面已经被雨水浸得发软,“但您看这个数据他翻到標记的一页,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手写记录,“同样规模的纺织厂,改造后產能提升了37%,次品率下降62%。”
李厂长接过本子,老镜后的眼晴眯成一条缝:“这数字不会是你们编的吧?”他声音里带著浓重的沪城口音,尾音上扬。
王建业正要解释,车间突然响起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一台织布机发出“咔咔”的怪响,操作工手忙脚乱地按著各个按钮,却无法阻止机器抽搐般的抖动。
“又来了!”李厂长把笔记本塞回王建业手里,小跑过去。
王建业紧跟其后,看到织布机的传动轴正在不正常摆动,固定螺栓已经鬆脱。
“让开!”王建业突然大喊,同时伸手把年轻女工拉到一旁。
下一秒,“砰”的一声巨响,传动轴断裂飞出,重重砸在对面墙上,留下一个凹坑。
车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雨声依旧。
女工脸色煞白,嘴唇发抖:“谢———.谢谢李厂长摘下帽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个月第三起了。
老设备,问题越来越多————”他看向王建业的眼神有了微妙变化,“王工,你刚才说的那个改造—”
王建业蹲下身检查损坏的机器,手指抚过断裂面:“传动轴材质疲劳,这是老式机械的通病。”
他站起身,“plc控制可以实时监测负载,提前预警。
更重要的是一一”他指向车间尽头那台相对较新的机器,“那台是去年引进的,有简易plc系统吧?”
李厂长惊讶地点头:“你怎么知道?”
“听声音。”
王建业微笑,“传统机械运转是咔嗒咔嗒,的节奏,plc控制的是喻喻的连续音。”
他走向那台机器,“能让我看看控制柜吗?”
操作工打开铁柜门,露出里面简单的电路板。
王建业从工具包里掏出万用表,动作嫻熟地测试几个点位:“基础功能都有,但没发挥plc的真正潜力。”
他转向李厂长,“给我三天时间,我免费为这台机器升级程序,您看效果再决定。”
李厂长与身旁的技术科长交换眼神,终於点头:“好,就三天。”
当晚的招待所里,王建业伏在哎呀作响的木桌上画图纸。
檯灯昏黄的光线照著他紧锁的眉头,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陈玉玲推门进来,手里端著两碗冒著热气的阳春麵。
“先吃点东西。”
她把面放在唯一乾净的一角,“冯猛那边有进展吗?”
王建业摇摇头,接过面碗:“他带著张炳青去机械厂借工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