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哨响过了十分钟后,齐猛摸黑往铺位上爬。手指刚碰到床沿,突然感觉被子上有什么黏腻的东西。
同时闻到自己的铺位上传来一股恶臭,这才意识到有人往他被褥上泼了稀释的粪便。
就在他僵住的那一刻,四条黑影从不同方向扑上来,浸透冷水的毛巾勒住他脖颈,二癩子把他挤在床边不能动弹。
上铺的刀疤脸探出头贴著他的耳根,嘴里喷出带著烟味和胃酸混合的臭气,说道:
“老子再给你讲讲这里的规矩!在这儿,早操晚点名都是做给干部看的,真正的改造在熄灯后。”
齐猛浑身疼痛,一点儿挣扎的力气也没有。这时感觉那个磨尖的牙刷柄戳进腰眼,齐猛浑身肌肉绷成铁板。
很快又被被摁到地上,为了减少受伤面积,只能护著重要部位,蜷缩成一团。
六个人!齐猛在剧痛中数著落在自己身上的手脚数量。
马六专挑软组织下手,另外两个负责按手脚,剩下的人轮流用包著毛巾的拳头砸他,因为这样不会留明显淤青。
“差不多得了!別给老魏添麻烦!”
上铺的刀疤脸终於发话了,几个人迅速放开齐猛,很快躺在床上若无其事地继续睡觉。
齐猛蜷在散发著恶臭的铺位上,不停地喘著大气,缓解身上的疼痛,过了一会儿感觉胳膊能够自由活动了。
轻轻地將手伸到內裤里,摸出云南白药,摸索著洒在伤口处。他听见值班室传来老魏和同事的谈笑声,年轻狱警问老魏:
“刚才还听那边有响动,现在又没动静了,要不要查看207的监控?”。
老魏打了个哈欠说:
“別多事,犯人之间闹著玩而已,这帮人也需要有点儿娱乐活动不是,放心吧,死不了人。
进这种地方的人,光靠咱改造不好,让他们互相改造效果立竿见影。”
月光透过铁柵栏在地上画出惨白的格子。齐猛盯著天板角落的蛛网,一只蜈蚣正缓缓爬过“坦白从宽”的標语。
这时他突然发现监室外的门口角落,监控摄像头闪烁的红灯不像昨天那样亮,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似乎关了。
马上想起了刀疤脸最后的那句话:
“別给老魏添麻烦!”
齐爷向来有恩必报,有仇也从来不过夜,来了这里也一样。深吸一口气,摸索著从另一只鞋里拿出那个剃鬚刀刀片夹在手指缝里。
深夜,监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所有的人都已经熟睡,旁边的二癩子时不时地说几句梦话。
齐猛轻轻地站在地上,將刀片捏在手里,看著刀疤脸因为咽唾沫活动了几下的喉结。深吸一口气,手从刀疤脸的脖子左边快速移动到右边。
刀疤脸“啊”一声,一下子坐了起来捂著脖子,嘴里发出“嗬嗬…咯…”的气流声,双腿蹬了几下又倒在床上。
齐猛的动作乾净利落,胳膊一收回马上就躺回自己的铺位,快速將刀片藏回到鞋底。
上铺的刀疤脸彻底没有了动静,齐猛没再理会,闭上眼睛,脱光衣服躺在沾有粪便的被子上,將自己的伤口暴露在外面。
天刚蒙蒙亮,马六一睁眼看斜对面的齐猛赤裸著上身,仰面躺在沾满大便的被子上,一只手捂著肋部,还在呼呼大睡。
腰部被自己用牙刷柄扎出的伤口,血已经凝固,变成一个暗红色的伤疤,冷冷一笑。
心想,先休息几天,等你的伤好了,老子再好好给你上一课。只要你不给老子磕头认罪,不给哥几个上供,这事就没完。
心里正得意著,突然发现齐猛床头的地上有一摊血跡,显然不是齐猛的。
马六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刀疤脸双手捂著脖子,仰躺在床铺上,脖子歪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喉咙似乎被割开一道深口子,血已经不流了。眼睛还睁著,直勾勾地盯著天板,像是到死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没了。
马六倒吸一口凉气,喉咙有些发紧,挤出一声沙哑的声音:
“操!八爷死了!”
监舍里其他人被他的喊声惊醒,揉揉惺忪的眼睛,纷纷探头往这边看。
“咋了?”
有人被吵醒,有些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
马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后背渗出一层冷汗。又重复了一句:
“八爷死了!”
监舍里的人一下子都从床上下来,围著齐猛和刀疤脸的床铺看著这一上一下两个人。
监舍里一片死寂,过了十几秒,有人低声骂了句:
“妈的,够狠!”
二癩子从床上坐起来,看著这个瘮人的场景,脸色阴沉得嚇人。看著齐猛还躺在床上睡大觉,心里不由得一阵发紧。
又盯著刀疤脸的尸体看了几秒,突然一脚踹在床架上,铁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齐猛装作刚被吵醒的样子,揉了揉眼睛,看大家都围著他,摸著自己的伤口装出很痛苦表情问道:
“咋了?”
所有人都表情各异地看著他,心里五味杂陈。也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大家都猜到是谁干的。
虽然在这种地方,这些人各种情况都碰到过,但还是第一次看有这么冷静的。旁边的二癩子低吼一声:
“都他妈愣著干什么?报上去!”
大家都互相看了看,没人动。除了二癩子和马六,其他人又都回到床铺继续睡觉。显然没人愿意当这个跑腿的,谁也懒得给管教解释。
值班的年轻狱警小张打著哈欠,慢悠悠地晃到207门口,手里的警棍不耐烦地敲了敲门框。
“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监舍里没人搭话。
小张皱了皱眉,往里面扫了一眼,一下子愣住了。
刀疤脸的尸体还在上铺躺著,血已经渗进了水泥地的缝隙里,暗红一片。
小张汗毛直竖,感觉喉咙也有些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警棍,声音有些发抖地问道:
“谁干的?”
没人回答,都像是刚睡醒看了这边一眼。
齐猛表情痛苦地抚摸著自己的伤口,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看了门口一眼,又把眼睛闭上。
马六靠在墙边低著头,眼神阴鷙,但罕见的没吭声,手指神经质地搓著裤缝。
二癩子盯著地面,避开小张的目光,生怕被牵连进去。
小张咽了口唾沫,转身就往值班室跑。
值班室,老魏正端著搪瓷缸喝茶,见小张慌慌张张衝进来,眉头一皱:
“咋了?”
“死、死人了!”
小张喘著气,又接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