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中医要想达到书中说的那种程度真可谓是难上加难,我自己水平也只能说很一般,也没资格评说。
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我问你,现在泽生堂一年卖多少药?”
唐泽仁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去年泽生堂中药销售额486亿,还有投资的松岛製药……”
方老突然又打断他问道:
“培养了多少精通把脉的大夫?”
唐泽仁一时语塞。
泽生堂现在有十家连锁诊所,但真正精通脉诊的中医师不足三十人。
这些年企业疯狂扩张,但是在医术的传承上几乎没有任何贡献,似乎也违背了当初自己的本心。
赶忙有些惭愧地回答道:
“不足三十人吧!”
他现在知道方老叫他来的目的了,因为方老一直说他是他碰到最有天赋的人,一直把振兴中医的厚望寄托在他身上。
但他总觉得,方老的想法就是一种美好的愿望,所以也没真正的从这方面认真考虑过。
中医的振兴凭藉他一个人是不可能的,需要有环境,更需要千千万万的优秀中医从业者。
但方老在这种情况下重新提出这个问题,很显然就是在强调,如果每个人都像他这样想,那中医永远也没有振兴的希望。
所以必须有所为,哪怕是沧海一粟也要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將能做好的事做到极致。
方老的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一点儿也不像是行將就木的人,很郑重地对他说:
“小唐,药再好,没有好大夫,也是枉然啊。现在满大街,都是拿著中医资格证,却分不清浮沉迟数的中医师。
中医院很多,但大多数也都全盘西化。中医诊所也不少,但能真正能让患者信任的却没几个。
也有很多真正有能力纯粹的中医,却是在夹缝里求生存。你说,这是传承中医,还是让中医走向灭绝?”
这番话像一记闷棍敲在唐泽仁头顶。
去年泽生堂赞助的“中医薪火”论坛上,就有一位在泽生堂坐诊的老专家痛心疾首地指出:
全国的中医大学都在培养中西医结合人才,但是实际上完全就是在用西医思维培养中医人才。
同时现在所有的规定和评价方法也是西医制定的,中医完全没有话语权,只能去適应,或者乾脆放弃中医的核心。
全国80%的中医院校毕业生不会用四诊八纲辨证,中医院里80%的诊疗方案实质是西医的做法。
唐泽仁觉得这些问题並不是自己不明白,相反的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但也无可奈何,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是尽力了。
现在听方老在自己面前提这事,显然在方老看来他应该能做的更好,有些愧疚地问道:
“您是说,我本末倒置了?”
方老摇摇头,呼吸变得急促,断断续续地说:
“我不是怪你,大势如此,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最起码比我好很多,我本不该再多说什么。
但总要有人,需要为延续中医的香火做点儿奉献吧,尤其是有能力的人。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有天赋的人。
中医现在表面繁荣,实则危如累卵。院校教育西化严重,民间传承后继乏人。
你现在已经站在了高处,是不是该更多的想想中医的根本!医与药如同鸟之双翼,你现在只养肥了一边翅膀……”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方老的话,唐泽仁赶忙又开始给方老做按摩。看方老恢復了过来,唐泽仁很郑重地点点头说:
“我明白了方老,是该下大力气培养真正的中医了。”
方老露出释然的笑容,说道:
“採得仙药济世人,不如栽下杏林春!既然上天赐予了你与眾不同的能力,就要对得起上天的恩赐。”
这句话就变成了方老最后的遗言。
在唐泽仁心里,方老算不上医术高超的长者,但绝对是他心里最敬重的人。
他看著生机一点点幻灭的方老,没有太多的悲伤,反而变得异常冷静,他俯在老人耳边轻声道:
“方老,走好!杏林春色,我来栽!”
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最终拉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窗外,中都市的夜空突然飘起细雨,仿佛天地同悲。
离开医院病房,唐泽仁一直在想自己这些年来的人生轨跡,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似乎陷入了当年道长说的那种,练了阴阳交通大法后误入歧途的境地。
虽然他现在的医术,就连號称第一国手的翟老都讚不绝口,可是最近几年並没有治疗过太多的患者,反而是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生意中。
这本来也无可厚非,能做出好药让全世界人民都受益也是功德一件。
现在最关键的是,近两年更执著於將生意做大,即使给患者看病也完全是围绕著生意进行的。
似乎更喜欢生意场上的勾心斗角,也更享受那种走到哪里都有美女相伴的生活,反而对单纯的当一个医生不像以前那么执著。
如果持续按照这种状態发展下去,世上会多一个成功的商人,而少了一个有天赋的中医传承者。
现在泽生堂离开他完全可以很好的发展下去,但是道长和方老对他的期望却是必须由他亲自实现。
方老的葬礼结束后,唐泽仁没有回家,直接来到泽生堂总部,很认真地和邢娜说:
“娜娜,我想好了,泽生堂以后就完全交给你了。”
邢娜轻声问道:
“因为方老?”
唐泽仁转身看向墙上“悬壶济世,泽被苍生”的匾额,说道:
“因为中医!我想办所学校,真正的中医学校。”
邢娜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从最近的状態和言语中已经猜出来,他要回归自己的本源。